夜卧听雨声

30.12.2014  14:04

  雨是入夜以后下起来的,夜阑卧听,遗憾的是没有青瓦,雨水自瓦上汇成细流再落下,舒缓绵长。屋子漏另当别论,儿时一直住在瓦屋里,父亲每年都要和从事瓦工经验丰富的伯伯上屋顶检漏,看有无碎损的瓦片,换上新的。人弓着腰在屋顶上走,轻如猫行,以免踩碎瓦片。

  江南有漫长的梅雨天,如不在雨季前检漏,雨从裂了缝的瓦间漏下来,最不堪的是下面正是卧床,被褥湿透。不过没有漏雨之忧的话,瓦檐下听雨颇值得体味,作家苏童写《雨和瓦》,开篇便是“二十年前的雨听起来与现在的有所不同,雨点落在更早以前出産的青瓦上,室内的人便听见一种清脆的铃铛般的敲击声”,现在想寻这样的意境,大概只有到古镇或为数不多的老街。

  雨赋予瓦以节奏感,其声如乐,珠落玉盘一般。雨大的时候,整片屋顶下成了雾状,下得屋顶上起了烟。大雨点落在天井的积水里砸出一个一个“”字泡。我用两手捂着耳朵,又放开,听雨声:呜——哇,呜——哇。下大雨,我常这样听雨玩。

  荷花缸里的东倒西歪的荷叶,躲在檐下的麻雀,吊在树叶的背面的蜻蜓,和鲁迅先生的百草园倒有的一比。人对往事、童年的叙述总是格外亲切。

  在《昆明的雨》中,更是能闻到缅桂花、木香沉郁的香气,木香花湿雨沉沉,这样的气息真是丰沛、湿润,是雨季独有的气息。

  知堂老人也喜欢写雨,将自己的书斋取名为苦雨斋,既是心境,也是写实。从他的文章里,想必也常在静夜听雨,“秋季长雨的时候,睡在小楼上或书房内,整夜地听雨声不绝,固然是一种喧嚣,却也可以说是一种寂肃,或者感觉好玩也无不可,总之是不会使人忧愁的。”一场秋雨一场寒,秋雨中感受到寂静肃穆,雨落惊梦,从摇椅上的刹那恍惚里起身,喝口苦茶,这样的况味或许正成全一篇篇质拙浑厚的文字。

  周作人对雨,文字间流露出迷恋:“在这样的时侯,常引起一种空想,觉得如在江村小屋里,靠玻璃窗,烘着白炭火鉢,喝清茶,同友人谈闲话,那是颇愉快地事。”雨声渐小,夜气中因为雨的造访,留下的是恬然安宁的思绪。(张梅,文章摘自《澳门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