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父母出游记

11.10.2014  11:31

 

    上学时“忙”于求知,工作后“忙”于做事,临近知天命之年迎来了年休假,终于有了时间为父母做点事。我总以为应该感谢上苍特意为逐渐懂得报答父母恩情的人赐来良缘。首次年休假,我选择在8月的下旬休,认为那时带母亲出游气温较为适宜。首次出游我选择了祖国的大西北,帮母亲了却寻亲的心愿,顺便看看边塞风貌。事后发现,了无牵挂地陪父母游历,真是发自内心的幸福。

麦积山照片

    22日清晨,我和父母坐上我先生驾驶的小车背着太阳沿河西走廊西行,下午两点左右,到了天水麦积山。

    麦积山因孤峰崛起,犹如麦垛而得名;因悬崖绝壁上犹如蜂窝状的佛窟和佛龛而驰名;因“麦积烟雨”而荣居天水八景之首。

    到了麦积山,父亲就被山脚下那茂密的苍松翠柏所吸引,背着手悠闲地拾阶向林荫深处走了。依父亲的习惯和体质,登临绝顶一览众山小只是一个梦想。他虽刚过七十,可由于平时不喜欢运动,走路稍微快点或稍遇点坡坡就喘急气,不像母亲常跳广场舞,精神爽朗。于是,母亲让我不要考虑父亲的门票。

    我和先生赞同母亲的建议,决定任由他随性地看,就跟着母亲的脚转去了。我们仨穿过林荫路,走上悬崖峭壁上蜿蜒曲折的凌空栈道。那栈道是专为游览佛龛佛窟建造的,它曲曲折折、层层叠叠地依附在山峰西南面的绝壁上,间或有崖阁相连,看起来十分险峻,可走在上面却发现,栈道的路面较为宽阔,有的地方简直像个大平台,走起来十分舒服、惬意。令人陶醉的是,站在栈道上可以高瞻远瞩,俯瞰美景。

    麦积山的绝壁上还依附有三尊十多米高的石刻佛像,其中两侧的因风吹日晒,残缺得有点眉目不清,中间的那尊较大的,眉目清秀,慈祥地注视着来往的游客,似乎在用博大的胸怀慰藉着美好的未来,让人感到十分养心。三尊巨佛伫立在蜿蜒的栈道和崖阁之间,十分醒目,称得上麦积山的标志。母亲可能寻亲心切,对此美景根本没心思驻足观看。

    母亲由于平时经常锻炼,虽是满头华发,可走起路来腿脚十分轻盈,在栈道上下台阶像走平路,毫不费力。身边峭壁上那数百个窟龛,成万尊笑容温婉、和蔼可亲,有些还被称做“东方维纳斯”的佛像,可她只匆匆一瞥。栈道顶部残存的精美壁画悄然滑过,她浑然不知。我和先生急促地追随着她的脚步,上下攀爬,几乎也顾不上欣赏佛像的衣袂飘逸,体味佛尊的万姿百态,俯瞰山脚的松竹丛生,展望山峦的茂密叠翠。还好,我是重游,有点基础,还有照相机趁机补缺,只是应验了“上车睡觉,下车拍照”的劣习。就是这样,母亲还怪怨我拖沓。

    下了山向车场走,老远看见笑意浓浓的父亲在等我们,他旁边站着的一位堆满笑容的妇女。“不正是刚才我们上山时缠着要给拍快照的妇女吗?”我心想。“赶紧把我那张门票给这人,她给我照了这两张快照。”我们刚走近,父亲就迫不及待地说。

    我像做了不光彩的事被他抓住了一样突然心发窘,如果让他知道没给他买票,他可能会产生失落感影响旅游兴致。我有意避开父亲的话转向那位妇女“一张多钱?”

    “你就爱胡照,娃拿的照相机,都等不得,叫娃花那冤枉钱。不给,不要了。”母亲看见父亲和那女的立逼着要门票,一面怪怨父亲,一面转身阻止我付钱。

    父亲反应很快,晓得他讨了个没趣,立刻转向那女的,大声说,“不要了,不要了。”说完转身就走,任随我付不付钱,要不要照片。我未待那女的回答,赶忙从包里掏出二十元钱,索回了两张照片。

伏羲庙照相

    伏羲庙在天水市里,我们到那儿时已下班了。伏羲庙十多年前我也到过,可变化忒大,新的景致令我震惊。

    以前,伏羲庙前没有广场,正对的戏楼也破旧不堪,几乎要倒塌了。庙与戏楼中间是条坑坑洼洼的弯曲柏油路,路两边的房舍和路一样破败、黯淡,缺乏鲜活的生气。我当时想,“身为国家主席的江泽民,怎么会找到这么不起眼的小地方,还要参观题词,可能是伏羲那人文始祖的地位吧!”

    如今的伏羲庙变得让人刮目相看。庙前的广场比足球场还大,方形石板铺就的地面古朴典雅。广场周围是仿古长廊,中间有亭台楼阁相连,形成了规模宏大的旅游商业圈,只是多数店铺已经打烊,零星开的那几家也门前冷落。

    破败的戏楼已摇身变得端庄大气。我们到伏羲庙时,伏羲文化节刚过不久,一对绿色的巨龙仍旧立在广场中央,特别耀眼醒目。老两口刚才的不快早已散去,兴奋和幸福已回到那两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一个个高兴地合不拢嘴。他们在庙前合影,在戏楼前合影。正照着,母亲说,她最爱这两条龙,给她和父亲在那儿照。母亲拉着父亲走到两条巨龙前,摆弄了几个姿势,其中一个体现了幸福和谐,让人感觉温馨。那是个亲昵的姿势,母亲将一个胳膊搭到父亲的肩上,歪头会心的一笑。我用连拍的方式拍了好几张,把那幸福的时刻固定下来。回家后,我选了一张放大装裱在镜框里,摆放在他们的客厅里,让他们有了足够回味的机会。后来,我和先生又带他们与两位朋友一起去银川旅游。返回时,经过盐池县、定边县、吴起县,走延安市,在盐池到定边的路上,头顶蔚蓝的天空飘着唾手可得的云朵,路旁有蜚声中外的长城遗迹,和美丽的大草原相随。那样的景致母亲更兴奋,竟在朋友的鼓动翩翩舞起来,情到深处,还摆弄出舞姿与父亲合影。我照相,朋友摄像,那醉人的时刻又被固定下来。

塔尔寺缺憾

    这次西行,我最大的心愿是观赏塔尔寺、遍游青海湖。为了这一天,我憋足了劲。

    塔尔寺位于西宁湟中县西南隅的莲花山坳中。寺院依山势而建,布局严谨,建筑巍峨,是我国著名的藏传佛教格鲁派大佛寺,也是著名的名胜古迹。这日,我们一大早出发,早早来到寺院门口。遗憾的是,到寺院门口,父亲却说,你们想进就进,他不进去了。

    我知道父亲的脾气,强拧也没用。哥常说的笑话里就有一句“带父亲出去不用多花钱,只坐车不进景点嘛!”父亲的出游就是与一般人不同,兴致不在景点而在旅途,他喜欢坐副驾驶位置观沿途风景。有次,我们上包头出游,因为先生和弟弟要轮换开车,他被挤到后排,有些失落,回来撂出一句“往后那儿都不去了!”以示抗议。还好,又去银川时,他又“爽约”回到了“专座”,还给我们留下了不少温馨的记忆。

    起初,父亲不愿进景点我还有点失落,毕竟走了那么长的路。后来想,他走路特别慢,不进寺院到可以为我们下午逛青海湖省点时间,那样想倒心安理得了。可进去后,我发现父亲不进寺院的选择是对的。因为在那里即使认真地看也看不到多少,只是在急促的脚步下近距离感受一下塔尔寺的宏大和辉煌罢了。

    我们仨进了寺院,几乎所有的路都走过了,所有的庙宇、房舍都进去了,转到了寺院的圪圪旯旯。可不曾料想的是,只要是重要的、有观赏价值的景点,就人头簇拥,人流如潮,难以近身。加上我一贯对挤着看热闹有极强地心里排斥,所以,到了好点的景点就选择远远地望,根本看不清,更别说欣赏品鉴了。因此,即使游览完毕,对塔尔寺的认识仍很模糊。

日月山惊魂

    青海湖因“青色的海”而得名,在西宁湟源境内,因祁连山脉间断层陷落而成。前年暑假,女儿从青海湖游玩回来,感触颇深。她说,“那儿的景色特别美。蓝蓝的天,青青的水,白白的云,真得美极了……”女儿醉心的描绘,更让我心领神往了。

    一路上,像要掉下来的云朵轻轻地挂在半空,云下是舒缓的横卧在草原那边的绿茸茸的山峦,山峦像电视中常见的巨大的高尔夫球场。白云婀娜多姿地漂浮在山峦上空随风飘移,其黑色的影子在山恋上空飞奔,使山峦上的青草一亮一暗迅速变化。

    草原一望无际,一群群山羊、牦牛悠闲地吃草。真有“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的壮观。

    一路上,我惊奇这,感叹那,动辄让先生停车,走下车置身于那神奇的自然风光里,心里不停地呼唤,多美呀,多美呀,简直在画里行走啊!

    日月山在去青海湖的路边,是黄土高原与青藏高原的分界线,也是青海农牧业的分界线,位置非常奇特。这山的东侧阡陌良田,一派塞上江南风光;西侧草原辽阔,牛羊成群,一幅塞外景色。

    到日月山时天下起了小雨,雨被劲风吹斜洒到身上,让人突然感到寒冷肃杀。我想,那可能是上天的恩赐,让我在这次旅游中平添了一种新感受。

    下了车,我裹紧衣服慌张的四处找寻售票的地方,还未找见,却见先生忙招手唤我,我十分纳闷地走过去。

    “赶紧下山,不敢停了。”先生说。

    “咋了,不就一点雨吗?”我瞟了一眼绿茸茸的小草覆盖的博大而舒缓的山坡,几头散发着深情眷恋目光的小牦牛,不解地对先生嘟囔到。

    “你看老汉成啥了!”他指着父亲情急地说。老汉是我和先生私下里对父亲既尊重又亲昵的习惯称呼,相当于北京话的老爷子。平常,我也喜欢当着父亲的面叫他老汉,有时还边叫边亲昵地在他身上拍打呢。

    原来父亲发生了高原反应,嘴唇发紫,张嘴呼气,呼吸明显困难。我随即明白过来。母亲坐在后排,所以也未曾发觉他的不适。

    下了日月山,父亲神态慢慢有些好转,快到青海湖时,好像才恢复到往常的样子,望见蓝蓝的湖水,他还激动地喊出了声,“呃,美,就是美!水天一个颜色,分都分不开。”

青海湖受挫

    青海湖是我很长时间以来一直向往的地方,我打算在这里美美待段时间,以不枉对它的思念,对它的向往。先生非常了解我,为了满足我的心愿,他在塔尔寺时就打听青海湖景区的情况,了解到从二郎剑景区亲近青海湖游览感觉最好。

    到景区买门票,这次父亲对给他买票没发表意见。我们购买了带车的票,车可以开进去。可进门后,开车的先生看见停车场就停了下来。父亲不同意了,他下车刚挪了两步又折了回去。父亲望见别的车还往进走又叫先生去开车。我和母亲不愿再坐,遂由他们自便。

    我和母亲进景区看“福娃”,上栈桥,亲近湖水,在主题雕塑——西王母汉白玉像处照相……过了好长时间仍看不到父亲和先生的影子。我想,父亲和先生坐车,应该快,咋一直不见人。我怕他们走错路,走散了,一路上不停地东张西望,也无意顾及日夜想念而又近在咫尺的湖水。终于,先生来了,却一脸沮丧。

    “咋了,一脸的不高兴?”我不明白,忙问。

    “嗯,老汉以为车能开到湖边,坐在车上只管说,往前走,结果车子穿出了景区。欲返回,守门的又不让,气得跟人吵了一架……”先生简单地说了句。

      “老汉人呢?”我问。

      “在外边,车上坐着呢,情绪很差,得赶紧出去。我进来是叫你和妈的。”先生说。

    跑了成千公里路,没呆片刻就稀里糊涂地出去了,自己想在湖边多呆一会儿,多看一下也不可能了,还有,明天逛原子城,去鸟岛也肯定泡汤了。那时心里的感觉是说不出的失落和难过。

    “那赶快照相留点纪念,让老汉在外面先等会儿吧!”我尽量装出轻松愉快的样子说话,但掩饰不了对老汉的“埋怨”。

    母亲了解父亲的脾气,知道说啥也没用,只是和我俩照了几张相,没有言语。

    回到车前,心细的先生又猛然发现父亲的气色极为不佳,遂说:“哪儿都不敢去了,赶紧回西宁。”

西宁安澜

    回到西宁市,我赶忙下车订酒店。办完住宿手续,回头却发现父亲斜靠在酒店大厅的大沙发上,母亲站在旁边仿佛手足无措。我仔细一看,父亲的嘴唇成了深紫色,神情极度困乏。我突然感到害怕,给母亲说了。母亲听后仔细看了看父亲的面容更是担心的不知所措。

    先生帮我把父亲扶回房间,让我赶快去给父亲找点可口的饭菜,他赶忙出去寻找诊所问医生。很快,先生拿回了两罐氧气,我端来了一碗酸汤面。一罐氧气吸下去,一碗酸汤面进了肚子,父亲的脸色和精神很快好转了些。“几天来哪吃过一顿好饭吗……”刚缓过神,放下碗的父亲突然冒出了一句。

    父亲最爱吃稀汤面,他埋怨的一句话让我们惊醒了,也让我们释然了。稀汤面对父亲来说比大鱼大肉好得多,一碗酸汤面让我们看到了父亲的满足。父亲有了精神,我们才敢大声出气了。那是一种极度恐慌后的轻轻舒缓。

    父亲吸氧时,先生将我拉到一边悄悄地说:“老汉缺氧相当严重,几乎到昏厥的程度。你知道,老汉刚才进酒店时头撞到玻璃门上,碰得砰一声,挺重的。”

    我回过头看了看渐渐恢复健康状态的父亲,瞬间,明白了一个道理。父母老了,不是挤时间赶路,逛个没够的年龄了。父母出来是散心看世界,观热闹的,有到过哪里的概念就行了,不能在乎他们看了多少,见了多少,感受了多少。自己在麦积山、日月山、青海湖游玩,在兰州与亲戚、在西宁与朋友吃大餐喝酒,哪里考虑过他们的意愿和身体的承受能力。看来,孝顺的观念需要转变,孝顺首先是要顺,顺其心,顺其意,想其所想,岂能以我为中心。

    “爹,明天咱回家,到吃饭时间就吃饭,你看咋样?”我有意逗老汉说。

    “就应该那样,你把我和你妈跟你俩一样看待,那不对。”父亲有了精神,话就多了。

    返回的时候,清晨吃过早点从西宁上路,十二点下高速回兰州吃拉面,六点在平凉四十里铺吃砂锅。就那砂锅,父亲还常常念叨:“好,那砂锅好,肉多、味道好,还便宜。”返回时,途径会宁、六盘山……我们不再急着进景点,而是在路上老远望一眼,就是那红军会师的纪念塔,“红旗漫卷西风”的所在地也没去。弟弟后来把这种旅游命名为“概念旅游”。后来带他们上包头、下重庆、逛银川,都用这种方式。

寻亲之一:往事如潮

    这次带父母西行,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寻亲。从天水伏羲庙走到兰州,在兰州寻亲,之后才去西宁游逛,在那里发生了一连串有惊无险的事。

    母亲兄弟姊妹三个,哥哥、弟弟和她。母亲寻亲欲寻的是大舅的遗孀和四个孩子。大舅生前在兰州火车站工作,一九七八年正月,外公过世时大舅回老家,我见过他,是个乐观开朗的人。他去世时他的那四个孩子还小。

    外公家在蒲城,是六十年代初建造三门峡水库,依政策他从家乡华阴迁移去的。那次迁移的人很多。华阴、大荔两县迁移了六、七个乡镇。前几年,不少人闹腾着又迁回来了。听说外公家迁移到蒲城不久,外婆吃惯了井水,不习惯饮用地窖雨水,常常再渴都不喝水,不久就得病过逝了。外公也不习惯迁移地生活,常常躲来我家或去兰州居住。

    外公过世后,大舅返回兰州时绕道到华阴寻根,那次在我家小住了几天。大舅来时带着表哥。表哥大我四、五岁。十多岁的男孩眉粗眼大,面带喜气,十分阳光可爱。大舅和表哥在我家停留时,都爱说爱笑,我们非常喜欢。记忆最深的是大舅给我买的礼物。他带我上县城给我买了双蓝帆布休闲鞋,回家后才被母亲发现鞋的颜色不一致,一只黑色、一只深棕色。后来,听说大舅返回兰州不久就跳黄河自尽了。那时我想不通乐观大气的大舅会寻短见。听母亲说,可能与他回家葬父花钱多,舅母嫌弃有关,于是我对舅母印象不大好。往后二、三十年,舅母和她的孩子仅仅是留在我记忆中的概念,没有来往,也再没有过任何音信。十多年前,表哥突然打电话给母亲,间或联系几次后又断了音信。表哥的电话勾起了母亲对往事的回忆,让母亲万分激动,她说起来就喜上眉梢。后来,音信断了,母亲就常念叨,帮她寻亲的事也挂在了我心上。

    出发的那天晚上十一点多钟赶到兰州,母亲日夜思念的地方,第二天一大早开始寻亲。

    兰州火车站坐南面北,与连霍高速兰州市区出口遥相呼应,分居在兰州市天水路南、北两端。兰州火车站与一般的火车站相同,车站前有个临路的广场。这个路是东西马路。母亲说从火车站沿马路往东行五、六十米再向右拐二、三百米就到了,他们原来居住在红三根三村225号。五十多年前,她寒暑假常在这儿渡过,对这儿很熟悉。来的路上,她不断地回忆着,诉说着在这儿的生活往事,脸上藏不住难以言表的激动。母亲不知到舅母是否健在,但提起舅母,就像刚分别不久似的。她说舅母长得好看也爱好打扮,面貌看起来像中央电视台的一位主持人,就是个子矮点。她还说,舅母那时对她很好,常给她买皮鞋、华丽的衣服。说她那时在学校,曾拿舅母给她买的皮鞋换同学的布鞋穿。

    平常,我很少与母亲坐下来闲聊,以前是她忙得没时间说,后来是我忙得抽不出时间听。亏得这次出行,坐到车上没事才有了闲聊的功夫。母亲可能老了,也喜欢说话了,她不知不觉把我们带进了她的童年和青年时代。她上中学时是有名的体育健将,举家迁移时她要转学到蒲城的尧山中学,可华阴的华山中学硬是不放。在尧山中学读了一段时间,她发现那儿的条件不好,欲转回华山中学,可尧山中学又横加阻拦。在华山中学上学时与父亲同学。当时她是吃商品粮的,又是田径队员,伙食充裕。父亲是农业户口,加上早年丧父,孤儿寡母生活穷苦些。她常把自己的白米饭挤兑给父亲。寒暑假她就坐火车来兰州。

    “我都送了多少次。”母亲回忆时父亲基本不插话,听到母亲说常坐火车来兰州,父亲才突然插了一句。

    母亲说,父亲为了追她,故意借走她的自行车不还,让她过去取。她毕业后,大舅让她回兰州,已安排好乘务员工作,可她背离了大舅的意愿。大舅对她的执拗很生气,一度不搭理她。她结婚后,要把人们羡慕的城镇户口搬到农村,乡里办事的人感觉可惜,想给她留点反悔的机会,三番五次地叫她回去再考虑一下,她却单纯地以为人家在有意刁难她,为此哭过多少次鼻子。回到村上,她是少有的高中生,大队把她看得很起,排演现代戏让她出演女书记。祖母担心儿子娶的凤凰飞了,设置重重障碍。她每出演一次,要斗争一次,无奈地哭一回鼻子。后来,她终于屈服干脆不参与演出了,那个戏班子也因她的离去解散了。后来,学校让她当老师,乡上让她当干部,银行让她当会计……都因祖母阻拦未成现实。

寻亲之二:寻亲波折

    五十多年过去了,母亲终于站在了她日思梦想的地方,可遗憾地却找不到昔日的影子。梦里千呼万唤的低矮棚户变成了一排排陌生的高楼。她急切地拦一个又一个人,打听着……熟悉的名字说得再多,描绘得再形象,可回应她的除了摇头还是摇头。她急得眼睛发红,语言发颤,像祥林嫂一样逢人便说她是专门寻根来的,语气和态度之虔诚我都有点不自在,可还是无结果。有人向我们提醒去社区。我们走进了红三根社区,看到那里的办公室有个值班的中老年男的。

    “兰州是个移民城市,常有寻亲的来这儿,不知多少人翻过这册子。”那人一边从文件柜里搬出社区人员登记册一边说。“哦,常有寻亲的来问,习以为常了,难怪母亲碰到的那些人有点冷漠。”我接过册子暗想。我和先生来回翻看查寻,可希冀的名字一个都没蹦出。

    走出社区我们迷茫了,近十二点了仍没线索。咋办?离去不甘心、停下来又犹如大海捞针!正在为难之际,路旁的一位热心人提议借助公安联网。我茅塞顿开,立即向一位在公安局的老同学求助。

    公安网就是奇妙,不一会儿功夫就锁定了舅母的单元房。母亲三步并着两步走在前面,我几乎小跑才能跟上。按了门铃,开门的竟是位让人疑惑不解的大嫂。这位大嫂年龄比舅母小得多又拖沓,与想象中干练的舅母的形象大相径庭。

      “哦,房子出租了,舅母搬了新房。阿弥托福,看来舅母健在,情况还不错。”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母亲也露出了笑容。亏得那位大嫂戒备心不大,稍盘问了一下就拨通了表哥的手机。

寻亲之三:相逢叙旧

    表哥立在马路旁急切地四处张望。母亲坐在车上伸长脖子往前瞧。“那就是,那就是,停,停,快停车!”母亲老远就认出了表哥,急得喊起来。她小跑往那人跟前奔。可能是第六感应,表哥立马回头看到了母亲,旋即向母亲狂奔。两人奔到一起紧紧相拥,二人哭得抱成一团。回到家里,母亲与舅妈相见又是抱着哭。泪水冰释了前嫌,我、父亲和先生都止不住落泪。坐下来,表哥和舅母又谈起大舅稀奇离世的事。

    “那些年,两家的老人和姊妹常来兰州,家里负担重,你哥就用轮休时间做点生意,有些人嫉妒,举报他,他被划成投机倒把分子,动不动被拉到街上批斗游行。”舅母见到亲人,苦水伴着泪水一起往外倒。“你哥走后,我躲开白眼,强打精神,一边上班,一边照顾孩子,一边找单位讨说法。单位不给说法就天天找。……我再苦再累没让孩子受委屈,也没求助过任何人,就是我两个哥哥也没找过,直到现在也没联系他俩。唉,你看现在,那时自己受点苦也值。孩子个个争气,孙子孙女也出息,大孙女在北京上班,大女儿退休跟着孩子住在北京,二孙女还执意掏五千元给我换了一口牙……”舅母说着,幸福又回到脸上。

    “我爸离开时在黄河岸上坐了良久。我们先找到遗书,后找到他不在的地方。我们到他坐的那儿时只看到一大堆花生壳和一个空酒瓶……”表哥顿了一下接着说:“像他那样乐观开朗的人自绝生命该是多么无奈啊!”

    母亲见了表哥和舅妈,沉沉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她看到表哥给舅妈买的新房和表哥在一个小区。两人隔窗相望,与黄河厮守,一家人又“团聚”了,特别欣慰。更让母亲舒心的是,小区亭台楼阁、曲径通幽、池水熠熠,环境优美;黄河就从小区脚下趟过,舅母以前跳广场舞,现在是柔道教练,精神矍铄,心情愉悦,八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像六七十,好像幸福生活刚刚开始。

    那天,告别舅母,带着舅母那自强不息,自我疗伤的精神,我们踏上了去西宁的路。一路上,感到窗外的阳光更加明媚,天空的云朵更加动人。感到那是一种少见的清新的景象,使人的心绪更加清爽豁达。沿途那夕阳照射下的绵延山脉,一座座山脉上被雨水冲刷的,留下一道道蛇样爬过的蜿蜒小沟,像一幅幅画卷缓缓展开,再徐徐移去。那不同的光秃秃的山势传递的不是荒凉,而是一种不同骨感的精神,让我们一次次惊叹。

旅途随想

    从西宁返回兰州,大自然鬼斧神工创造的景致又从眼前掠过,我们一会儿惊叹,一会儿又想起了自强不息的舅母,一会儿又闲扯起旅途中的趣事……

    伴随着热闹和温馨的闲适,我突然心里一沉,父母在一年一年地变老,像这样的幸福旅游还能有多少次,猛然有点害怕起来!

    旋即,我又清醒过来,徒想是枉然,只有抓住现在,多带他们出去,尽力让他们过得幸福舒心,不至于亲不在时再懊悔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