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边的“编外亲人” 陪护工:比种庄稼还辛苦

05.03.2016  12:54
    给病人喂水喂饭、观察输液、清理大小便,协助他们翻身预防褥疮发生,还要陪聊天让病人开心。陪护工虽然不是病人的亲人,但在其家人不在身边的时候,担当着亲人的替补角色。然而这个群体不仅承担着辛劳和心酸,还要忍受外界的误解与非议。

    “十二五”期末,我国老年人口达到2.21亿,占全国总人口的26%。这就意味着4个人中必定有1位是老人,需要更多陪护工在病榻前,像儿女一样照顾老年人的生活起居及治疗。陪护工用自己的辛劳来改善病人的生活质量,他们需要社会的理解和尊重。

    儿女不干的活我们干

    子夜时分,西安市后宰门一家三甲医院的神经内科住院部,依然像白天那般繁忙。这时又新收了一名病人,是一位50余岁的大胖子:昏迷不醒,吸着氧气,打着响亮鼾声,满嘴酒气,手上还在输着液体。

    胖子病人晚饭时和女儿吵了架,独自喝起了闷酒,两个半小时后说自己头痛得厉害,在取降压药时摔倒在客厅,被救护车紧急送到了附近的这家医院。他的爱人显然对丈夫的突然发病乱了方寸。急诊科护送病人过来的小护士,在床头对重症监护病房的两位同行交代说:“脑出血;血压150、95。其他正常,特护,留有尿管,注意吸痰。

    病房两位护士先铺好床位,但从推车上把这位身体沉重的病人转移到病床上的时候,却犯了难,“几个女人力气不够,都使不上劲。”其中一位护士见状,对着走廊喊了一声“刘师傅”。随着一声应答,从另一间病房里小跑出来一位着便装的50岁左右中年妇女。

    刘师傅进来二话不说,双手伸到胖子病人的腰部,嘴里一声“预备,起——”几个人合力将病人抬离推车的瞬间,她又说了一句“把推车拉走”,随即靠近床边,嘴里叮咛着“慢点放”。话音刚落,大胖子病人已妥帖地躺倒在病床上。刘师傅接着又蹲下身,一边向床下的便盆排放胀满的尿袋,一边对护士说:“500毫升,淡黄色,清凉透澈。

    护士叮嘱护送病人的母女俩,有事情就问医生、护士。邻床陪护病人的家属却提醒说:你不懂的地方可以先问刘师傅,她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是这个病区一位病人请来的陪护工,干了多年了,知道的多,人又好,在病房里是一个介于护士与病人亲属之间的角色。

    两个小时后,刘师傅又被看护大胖子病人的爱人找了过去,说病人刚吐了,又大便在床上,医生和护士正在处理病人病情,自己没法清理干净。

    刘师傅指导母女两人处理粪便和呕吐物,两人捂着口鼻挥着手说,她们无法靠近,但愿意出钱请刘师傅代劳。刘师傅说,没有照顾病人经验的家属,到了医院都是从头在学,许多病人儿女干不来甚至不愿干的事情,都是由陪护工代劳。

    照顾病人比种庄稼还辛苦

    然而正当刘师傅要动手的时候,雇佣她的病人家属找过来,刘师傅只好陪着笑脸走了。她拿出电话拨通后,用焦急的口吻说:张师傅,快来,这里有个活。

    张师傅在这家医院的另一个科室看护一位即将出院的病人,“马上面临没单子可接了”,听说有活干,马上小跑过来。

    这时病房里正弥漫着腐败食物、粪便和酒精混杂的污秽味道。旁边陪床家属嘴里嘟囔着打开门,躲了出去。张师傅连忙关了门,嘴里解释说要避免病人受凉,然后十分娴熟地在护士帮助下抽掉被污染的床单,又清洗了病人的下身,最后对母女俩说,让她们先去睡一会,这才是开始,伺候病人的日子还长着哪,要慢慢地适应。

    20年前张师傅的舅舅重病住院,由于表哥和表妹都在外地上班,她从商洛乡下赶来,和舅妈一起在医院照顾卧床不起的舅舅。在一年半辗转求医的陪护过程中,她对患者就诊住院的流程已经烂熟于心。协助护士监护舅舅的输液、打针、吃药;照顾吃、喝、拉、撒、睡;甚至帮助舅舅翻身、按摩、起坐、行走等康复锻炼,让她积累了丰富的专业知识,成了一名很内行的病人陪护工。

    舅舅住院期间,经常有邻床或同病房的病人家属,让她帮忙临时照顾一下亲人。他们送水果、买饭,更多的是给张师傅开工资作为劳动的回报。舅舅康复出院时,病区一位住院的退休营养师提出让她做陪护工。

    “当时还不想干,毕竟太累人了,比在老家爬山下坡种庄稼还辛苦,但毕竟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只要能任劳任怨,工作还是稳定的,收益也不错,从那时开始我就做起了专职陪护工。

    张师傅白天、晚上都在忙着照顾病人,累了就倒在住院部空床上眯一会,晚上病人一有动静,她就要从半躺的沙发椅上起来,看病人有什么需要。

    病榻前见证人情冷暖     “大多数陪护工是因为家庭经济条件不好,来到城市讨生活的。”54岁的张穗琴老家是商洛山阳县山里面的,来西安5年了。

    她说自己老家村上的中青年男人都在城里打工,自己丈夫在建筑工地干活跌坏了腰,只能在家里种庄稼、喂猪,她只好进城找活干,最后在老乡推荐下在医院做起了陪护工。

    如今她的两个儿子,一个大学毕业在海南上班并安了家,一个在老家已经另起了炉灶。张穗琴夫妇倾其所有为大儿子在海南买了房子,为这事二儿子小两口一直赌气。他老伴一气之下卖了家里的猪也进城到西安,在医院做起了清洁工,但两人的工资除过生活费,悉数都交给二儿子,用于在老家盖新房。“二儿子在西安一个工厂搞维修,一月两月来看我们一次,也是坐一会就走。

    张穗琴指着身上的一件暗红色棉衣告诉记者,这是五年前的冬天,一位病人家属送给她的。那家老太太是个退休的大学教授,几个孩子有在国外留学的,有在省、市政府上班的,可这些孩子一点架子都没有,见面就喊阿姨,还不住感谢她对母亲的悉心照顾。“人家大儿媳妇说看我穿得单薄,就拿了这件棉袄给我,还解释说这衣服自己不合身,和没穿过一样。结账时硬多给了200元钱,说算是新年的祝福红包。

    “我们在这城里也住习惯了,也想着现在还能干,给孩子多赚两个钱,减轻一些负担。”张穗琴告诉记者,等到家里的新房建起来,二儿媳妇也该生二胎了,小两口也就明白父母的辛苦了,到时候她和老伴就回家看孩子、种地,不干陪护工了。

    希望多些理解和尊重

    其实张穗琴和做陪护工的张师傅及刘师傅这些同行一样,连熟悉他们面孔的医生和护士都不知道他们的全名。住院部的老病号称呼他们为姓之后加一个“”字,算是尊称,他们这些陪护工更多会被病人家属唤作“”,算是打招呼,病人家属之间谈论或者介绍陪护工时,多用“高个子男的”、“胖老婆”、“陕南口音”等特点来代替他们的姓名。陪护工们对此表示一点也不介意,他们说自己早已经习惯了,只要病人家属对自己的服务满意就好。

    记者通过走访了解到,在西安各大医院做陪护工的以女性为多,这个群体的年龄段在40岁到60岁之间,有关中的也有陕南的,周边县市的却不多,因为在传统观念里,陪护工更多被认为“就是伺候病人的”。

    来自渭南的周胜利是陪护工里少有的男性,他多年前在长安区做了上门女婿,但过了两年就离了婚。他是在照顾受工伤的工友时做起了陪护工。“这行业都是按时结账,甚至会提前预发工资,不存在拖欠这类事情。”但要揽到活,除了照顾病人的技术要过硬,更需要辛苦付出和耐心来赢得一个好的口碑。

    虽说病人的陪护随着社会老龄化的到来,会有许多刚性需求,但像周胜利、张穗琴等陪护工还是以西安三甲医院为主要工作地点。他们有些人挂靠在家政服务公司,岗前有培训,工作会有安排,甚至还有三险一金,但收入要被抽成作为管理费;另一类人则游走在几家医院中,凭借同行介绍或病人的口碑接单子。

    和月嫂、保姆等其他服务行业相比,陪护工面对的服务对象大多是身体虚弱和精神脆弱者,“会说话,懂幽默,还能安慰病人的,工资就能高一些。上门照顾病人起居的会更受欢迎,也会被雇主提出更多的工作要求。一些优秀的陪护工会得到所在医院颁发的陪护证。但绝大多数医院表示,陪护工是病人的私人需求,医院不阻止,也不参与管理。

    陪护工有分白班、夜班的,也有做全天的,工资随病人生活自理程度和需求按陪护等级来结算,最低陪护24小时需要100多元,也有上到300元的。在周胜利等陪护工看来,辛苦点无所谓,只要病人和家属能理解。就怕病人和家属认为给了钱,就要把陪护工使用到位,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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