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坟的桧柏

03.04.2015  16:03
核心提示: 我们村我们王氏家族的祖坟沿有一棵桧柏,虽然历经沧桑,老干廋骨,皮肤龟裂,满身一道道深深的褶皱,但仍然郁郁葱葱,苍翠欲滴,依然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

我们村我们王氏家族的祖坟沿有一棵桧柏,虽然历经沧桑,老干廋骨,皮肤龟裂,满身一道道深深的褶皱,但仍然郁郁葱葱,苍翠欲滴,依然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村里人谁也说不清这颗桧柏的年龄,小时候听村里最有学问的寿星,耄耋之年的中医王忠爷爷和旧社会曾经当过私塾先生的焕先生爷爷讲,自己小时候他就是那个样子。

说是祖坟,我的记忆里从未有人到那里祭祖。也许是岁月太遥远了,谁也弄不清祖宗的渊源。倒是村里人对这棵古柏非常膜拜,像神仙一样敬重,一根枝枝叶叶都碰不得,不信你试试,看老人们不骂死你个狗日的。树长过1000年就成仙了。不要说我们王姓,就是村里其他几家大姓和杂姓也把这棵古柏当祖宗一样供着、敬着。

这棵桧柏高16米,胸围3.77米,树冠104平方米。据《 西安 古树名木》( 陕西 科技版。1996)记载,他已1000多岁了。西安市第三次名贵古树普查,又说他已1700多年了。不管怎么说这棵桧柏也可以称得上西安市境内古树的长者之一。他一直静静地矗立在村西几辈人不曾见过坟堆的老坟沿坡坎上,任凭风吹雨打,任由日晒雪压,却淡看王朝变换更替,目睹人间悲欢离合,静观世间血雨腥风,满目自然界万物荣枯。

关于这棵桧柏有两个种传说。一种传说,先有树后有人家,逐渐形成村落。据县志记载,明洪武年间王氏婆婆一家母子四人,从山西洪洞大槐树下迁徙至此。王氏婆婆辞世后两个儿子将母亲葬在这棵桧柏下,日后便于祭祀。第二种说法,王氏婆婆阖然长逝,驾鹤西去,两个儿子将其母埋在坡坎边,在坟头植一桧柏,以示纪念,以保佑王氏后人。没有文字记载人们说不清树的年龄,树靠着一圈圈年轮却能说清自己的树龄。人会忘记过去,树却记着历史。走访林业、民政等部分,查阅古今县志均无确切记载,两种说法孰真孰假,亦难考证。人常说“人老称寿星,树老成精”,这棵桧柏更老,早已超越时空,早已成仙。乡亲们已把他当做平安树、平安神,祈求他保佑子孙后代世代平安,家丁兴旺。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有一年天大旱。麦收以后几个月不曾下雨,村口的涝池见了底,渴得裂了一道道几尺长的口子,好多家的井也干了,手压泵压不出水了,村里的泉水也只剩下尻蛋子大一坨。狗亢得整天哼哧哼哧卧在墙根,鸡几乎脱光了羽毛。地里包谷叶子拧成了绳,耐旱的谷子叶也轻轻一揉就成了碎末。村里的巫婆神汉、善男信女又是在近五百年常涌不息的凉水泉边设坛求雨,又是在桧柏焚香燃烛。黄表烧了一沓又一沓,神符燃了一张又一张。泉水旁、桧柏下连续几天香烟缭绕,巫婆神汉、善男信女口中念念有词。不知真是神泉、神树显灵,还是上苍被他们的虔诚感动,还是苍天怜悯众生,竟然下了一场小雨。但是还是止不住炎渴,求雨的人们失去了耐心,一个个无趣的悄悄溜走了,那一年秋几乎绝收了。

这棵桧柏也曾两度险遭厄运。一次是九十年代初差一点被一场大火烧成灰烬。那时农村机械化程度还不高,夏忙收割碾打晾晒好麦子,还要用场种些白菜萝卜。勤快的人家,将麦秆拉回家堆在房前屋后,偏偏的桧柏南边六队一家人懒收拾,把麦秆就近码在了这棵桧柏下。冬天不知是干燥,还是那家小孩淘气玩火,寒冷的冬夜,树下麦秆垛着火了。转眼间火光冲天,熊熊大火映红夜空,月亮也黯淡了许多。桧柏周围几户人家被大火从梦中惊醒,来不及穿戴整齐,不顾寒冷,提着水桶,拎着脸盆冲出家门,边走边扯着嗓子大喊“救火了,救火了”。几乎半个村子的人都出动了,大火很快被扑灭了。可怜的桧柏北边的一大枝被烧焦了,上边的绿叶被烤黄了。烧焦了的枝干被截掉,桧柏折了半只胳膊,树顶北边焦黄的叶子还零星地挂在上面,一年又一年。桧柏从此就成了一位残疾老人,但却一如既往地厮守着村庄,厮守着乡亲。好在南边枝繁叶茂,常年碧玉满枝。

另一次桧柏险些被挖走。据说本世纪初土豪们建豪宅,造高档会所,移植古树名木成为一种时尚。一开发商索图寻迹慕名而来,不惜重金要买这棵桧柏。村干部一时犯糊涂,准备高价卖了为村里修路。村里老人不答应,天天坐在树下守着、护着。村干部迷途知返,土豪望着树悻悻而去。这棵桧柏才得以留在故园,免受背井离乡,孤独寂寞之苦。人挪活,树挪死。人离开故土还可以活下去,树离开原土往往就会死掉。

这棵桧柏是乡亲们的根,是乡亲们的魂,是我们村的根,是我们村的魂。树不能没有根,人不能没有魂。人什么时候也不能丢掉自己的根,忘记自己的祖宗。否则当我们死了以后,我们的灵魂将在满世界游荡,没有什么可以依附,无处落脚,无处安身。

让我们把我们的根留住。好好保护这棵桧柏,精心赡养他,细心的服侍他。

祖坟的古桧柏,我的根,我的魂。

王小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