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到了

25.09.2014  16:22

  今年的秋坎低,就像出入自家的门,不知不觉地就近了。秋,是我听见的,是那些微的秋声,让我突然发现,秋到了。

  楼下有一片菜地,记不清是哪一天了,朋友的儿子金榜题名,全家人欢喜之余,邀我去助兴。我喝了一点点酒,也就是半杯干红,回家就迷迷糊糊地睡了。也是迷迷糊糊中,听见了一些声音,时断时续,声声如鼓,时而清脆,时而婉约,似乎还有一点缠绵,如指尖拨动的丝弦,声声悦耳。仿佛是梦,又仿佛是在现实之中。

  就这样,在似梦非梦中,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确认,那声音来自楼下的菜地,用不着多想,我便知道那是蛐蛐,一种学名叫蟋蟀的昆虫。哦,对了,还有青蛙,也在凑热闹般的唱和,一声紧似一声。人到中年,睡眠越来越不如从前,时常在夜半里辗转,每个细微的响动,都弹拨着敏感的神经。有时晚上睡不着,或半夜醒来之时,青蛙和蟋蟀的声音,就汇成一种鸣奏,一阵紧似一阵,透射出一些不安的躁动。常常就有些令人厌了。可是,那天的感觉却不一样,自然,悦耳,亲切;更为重要的是,从这声音里,我听见了节令的脚步,秋天来了。

  不久,蛙鼓的声音消失,蟋蟀的歌声却依旧。没有了青蛙的鼓噪,蟋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柔软动听。那音调不高,不低,不野蛮,不粗犷,仔细听,能让人涌动起心潮,生出一丝莫名的感伤。白天,它们蛰伏而缄默,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发出瞿瞿、瞿瞿瞿的声音。只有在孤独烦躁的时候,才发现它们的存在。当你专心地去做一件事时,或者沉入梦乡,它便悄然地退隐而去。我笨拙的文字,无法描绘出它真实的样子,只能用耳去倾听和感知,它的声音,它的存在。 

  在一道道篱笆上,缠缠绕绕,开放着粉红、浅蓝、淡紫色的喇叭花。新开的花朵娇艳无比,仿佛是汲取了空气里的水分,湿漉漉的。这种花,看似泼辣,其实非常娇弱,倘若摘下一朵,只几分钟的时间,边沿就会卷曲,干枯,毫无生气地敛在一起,再没先前的生机。让人想起那句话:越是柔软的心,越是容易受伤,越是美好的事物,越是禁不住时光。

  所以,我们见到的喇叭花,它只开在秋天的早晨,趁时光尚早,尽可能地展现它们的妩媚,开出一份不可亵玩的高贵。不为得到一声喝彩,只为不虚度这短暂的一季。秋是我们的季节,也是它们的季节,更是它们的年华。只要静静地绽放,哪怕像露珠一样,同在叶尖上消失,同在时光里苍老,也在所不辞。

  曾有一种思维定势,提起秋天,就将目光投向田野,认为这时的风、这时的色,才是秋天的使者,是秋天开始的标志。还包括,那些成熟的庄稼,大豆、高粱、玉米,以及挂在墙头上,磨得发亮的镰刀,歇在场院里的,乡下闲不住的农人。唯独我忽视了花,和花开的声音。

  比如此刻,就在我再次来到阳台,俯身静静地注视那花,那些次第开放的三角梅时,我忽然听见了一种声音,它细若游丝,从虚无之处飘来,优雅,美妙,迷幻,富有诗意。这声音不像春花那么狂野,也不像冬花那么孤傲,夏花那么妖媚;它脚步轻细,甚至无法度量脚步间的距离。它的声音,不是由脚步发出的,而是内心。因此,需要用心贴近,带着真诚,才能听见。

  我断定,只有秋花,才有这样的声音……(若荷,文章摘自香港《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