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日报》 2016 年2月26日（记者 王晓阳 雷魏添 ） 题：科技创新，别把科学家困在财务报表里
当科技创新成为这个时代的热词，作为科技创新的主角，科学家的科研状态成为大家关注的重点。在一般人眼中，科学家的工作应该是钻进实验室探索世界奥秘，做财务报表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和他们拉不上关系。然而，现实情况真的如此吗？
科学家变身“会计”
不愿透露姓名的李教授就职于西安东郊一所高校。每年年初申报国家科研项目都让他头痛不已。“大到仪器等设备费用，中到差旅费用，小到一瓶试剂甚至一个试管的费用，都必须精打细算，仔细考量填写预算表格，否则一旦经费超支，或者项目和花费对不上，年底就没法报销”，他说，“从去年年底报销完之后，我就开始着手制定今年的经费预算报表，一直到开学，很多时间都花在这个上面。” 在李教授看来，报账表格填起来不容易。“俗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在研究过程中会出现什么特殊情况我们也无法完全预测。比如出差，临时改变行程就需要去找领导和财务重新请示报告。再比如，聘请一些专家来做些讲座、指导，这个费用该归在哪一类，怎么算，都是问题。来来回回浪费了很多时间，真正待在实验室里搞科研的时间被大量占用。”李教授认为，搞科研本就是探索未知事物，提前进行经费预算虽然有效遏制了盗用科研经费等事件的发生，但同时也束缚了研发人员的手脚。 同样的问题，西安南郊一所高校的王教授也深有感触。他说：“这并不是单一的、突发性的问题，在各个高校都普遍存在着。报账本就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需要教授和财务管理方相互协调，一旦出现漏洞，就会产生更多问题。”
据悉，从年初申报项目时制定经费预算，到年终项目结题时的填写报账单，逐项对账，再上报相关部门审计以及主管领导审批，最后到财务结算，这一程序复杂的过程令不少科学家颇为头疼，也着实太费时间。伴随着近年来国内高校以及科研院所科研项目的不断增多，科研投入力度的逐渐增大，科学家填写各种报表所花费的时间越来越多，影响了科学家潜心科研的精力。
科学家预算不好做
科研经费的申请和划拨有着严格的程序。申请到手的科研经费的使用和报销也有着严格的监管程序。只有通过严格的监管和周密的报表，才能通过察看报表了解项目的进展，检查监督经费的使用情况，管理部门希望能借此防止学术造假、杜绝贪污腐败。这样的初衷毋庸置疑。
但在采访中，几位受访教授普遍反映预算不好做。究其原因，首先他们认为是科研经费中关于人的因素考虑不够。王教授告诉记者：“预算难做的根本原因，就是人力成本考虑不足。一直以来，在科研项目中劳务费支出一项不高于15%，现在虽然有些自然科学基金人力成本支出上不封顶，但一般科研项目还是偏低。”
其次，科学研究本身具有不确定性，导致预算无法精确到位。王教授说，比如年初进行的项目预算，作为研究者本人的科学家也无法准确预测科学研究在什么时间能进行到什么程度，大约会花多少钱？因此，项目预算不能规定得太死太细。
第三，科学家们不具备专业的财务知识。做预算以及后期报销账目对他们来说耗精力耗时间，还做不到位。一方面他们自己要整理诸如科研业务费、实验材料费、仪器设备费、差旅费等各种票据。其中仅仅科研业务费就包括数据采集费、场地租用费、设备占用费、调研和会议费、资料费、论文版面费和印刷费、成果申报评审费和劳务用工费票务等等10多种繁杂的费用，另一方面是按照流程填表记账等存在问题，还有财务处常常人满为患等待时间较长，因此出现科学家们报销难，财务统计难，协调难的状况。
他山之石或可攻玉
对于科研经费的管理和报销，国外科研院所以及高校是如何实施的呢？有没有可以让我们借鉴的经验呢？为此，我们专程采访了在美国做过5年科研的南郊某高校的刘教授。
“首先，发达国家科研人员工资和劳务费收入不少于科研经费的50%。其次，国外的教授一般都有秘书，专职的秘书或者几个教授合作起来共用一个秘书。我在美国的时候，一切与财务相关的东西都是和教授的秘书联系完成的。”
据他介绍，国外的秘书一般分为两类，一类就是科研秘书，另一类就是主管财务方面的秘书。对于大的团队或者课题组，往往都有实验室管理秘书和科研秘书。
“对于秘书来说，他们都是懂财务知识的。科研经费怎么报账、怎么执行他们能很好地处理。”刘教授说，学校会单独对秘书进行管理，培训他们的财务和法律知识，秘书在工作上相对于教授是独立的。而秘书的人事权归学校管理，津贴又是从教授团队获得，因此可以形成互相的监督和制约。怎么制定预算，买什么东西的实际操作者是秘书，教授只需要告诉秘书需要哪些东西就可以了。国外的这套体系将教授本人完全释放出来，你的核心任务就是做科研，就是考虑科研课题的进展，撰写学术论文和参加学术交流。
而据同样在日本留学几年的该校的高教授补充，国外都有一套先进的科研设备采购系统，所有的试剂、药品、仪器全都在这个平台上，价格也是透明的。教授只需将所需的东西加入购物车，之后付款、报账的事情都由秘书来做，财务管理部门只需要确认这笔消费是否完成就可以了，过程中省去了很多人为的因素。
“这套采购系统避免了教授和钱打交道，既节省了教授的时间，又杜绝了科研腐败的可能。目前，我国的网购这么发达，完全有条件建立一套科研设备采购系统。”
据悉，如何把科学家从繁琐的报账程序中解脱出来，这个问题目前也已经得到了国内很多一流高校和研究室的重视，有些已经开始雇佣一些专职的秘书，工资由学校支付，绩效奖励由教授支付。而西安的部分高校比如王教授所在的高校，就已经开始尝试财务系统和科研项目系统全程对接。科学家随时可通过系统的查询，得知自己经费使用情况和报销流程，缩短他们的报账时间。比如说经费上限是10万，那么到9.9万的时候系统就会提示你不能报销了。
采访中，高教授还表示，不可讳言，近些年确实出现了个别科研人员通过财务造假等手段侵占科研经费的情况，这种情况必须依法惩处。但解决违规、违法使用科研经费的根本之道，就是提高科研人员的收入，同时建立一套科学的科研经费管理和使用机制。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学校和教授姓名均为化名）
（信息采集：刁巧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