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克家的爱情游戏及其诗

04.08.2015  13:55

  爱就爱个死,

  眼泪,苦痛,失眠,发疯,

  要爱,就押上整个生命。

  这是臧克家《感情的野马》中的诗句。当感情的野马被释放出来时,主角的他——抱吟,一位“带着笔随部队上前线的诗人”,当他认识了“荣誉军人招待所”的女所长,他把“俨然宠成了一尊神”,疯狂地爱上他,已“把心血,把名利,把肉体,把灵魂,做了孤注”。一旦“输给了爱情,赢了苦痛”以后,其结局是带有毁灭性的:

  天地,爆炸吧,

  人生,爆炸吧,

  脑子,爆炸吧!

  这种宣扬“爱情至上主义”,诚然令人震撼,但与乎臧克家后来予人“进步诗人”的身份,真是有点格格不入了。

  所以论者指出,“他只是个恋爱的游戏者”。(孔休)

  我第一次见到臧克家,是在1978年秋。印象中,在这次与香港文化界的会见中,臧克家表现得十分活跃。他精神矍铄,当下朗诵了他在干校期间写的诗集——《向阳集》。

  臧克家无疑是中国当代诗坛的杰出诗人,他的第一本诗集《烙印》,洋溢着过人的才气,也是他芸芸诗集里最具诗质的作品。他早年的诗作,特别是《烙印》里的不少诗篇,像律诗,很精炼,也蕴含哲理。且精选其中意味雋永的诗句如下:

  我是比天风更轻,更轻,更轻,

  是你永远追随不到的。

  ──《林下小语

  真想它来个痛快的爆炸,

  在死灰里找点静谧。

  ──《都市的夜

  混沌的活着什么也不觉,

  既然是谜,就不该把底点破。

  ──《烙印

  至于他的那一首《像粒砂》,更令人沉吟再三:

  像粒砂,风挟你飞扬,

  你自己也不知道要去的方向,

  不要记住你还有力量,

  更不要提起你心里的那个方向。

  从太阳冒红,你就跟了风,

  直到黄昏拋下黑影,

  这时,天上不缀一颗星,

  你可以抱紧草根静一静。

  ──《像粒砂

  臧克家的《烙印》确实写得好,他的点题之作《烙印》在三十年代便脍炙人口,这首诗开首的四句,已令人低回不已:

  生怕回头向过去望,

  我狡猾的说“人生是个谎”,

  痛苦在我的心上打个印烙,

  刻刻提醒我这是在生活。

  “痛苦在我的心上打个印烙/刻刻提醒我这是在生活”是那个大动荡的年代知识分子心迹的真实写照。

  还有那一首《老马》,对现实社会刻画得入木三分,突显中国广大老百姓的忍辱负重和彷徨无助:

  总得叫大车装个够,

  它横竖不说一句话,

  背上的压力往肉里扣,

  它把头沉重地垂下!

  这刻不知道下刻的命,

  它有泪只往心里咽,

  眼前飘来一道鞭影,

  它抬起头望望前面。

  臧克家写了不少描写农民命运的诗,如《三代》:

  孩子

  在土里洗澡;

  爸爸

  在土里流汗;

  爷爷

  在土里葬埋。

  臧克家的诗有许多精警的炼句,如果没有深厚的文学根底,是写不出来的。

  我曾问过他是怎样从学古典诗歌到写新诗的?他答道:古典诗歌,我从八九岁时就读了一些,还能背诵。当然,对于诗的内容并不了解。写爱情的《自君之出矣》;写荆轲的《易水送人》……叫一个儿童如何能理解?虽然不明白其中的意义,但为它声调的铿锵所打动,读起来觉得满有意思,充满了兴趣。

  到1923年,入了前期师范,接触新文艺,读了郭沫若、穆木天、冰心、冯至、冯乃超……许多诗人的新诗,自己开始学习写作,正式在大刊物上发表新诗,是1929年,在国立青岛大学补习班读书的时候。

  臧克家的第一部诗集《烙印》出版时,闻一多便在该书的序文中说过这样一句话:“克家的诗没有一首不具有一积极顶真的生活意义”。这虽只是对《烙印》这本诗集而言,除了《向阳集》,我们把它移用在臧克家自《烙印》之后的诗作上,也是妥贴的,他的诗具有现实意义的,他自称“诗的花是开在生活的土上的”。

  上世纪80年代,三联书店与北京三联书店,联合出版了一套《回忆与随想》文丛,其中收入臧克家的《诗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