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王汶石

20.10.2015  10:44

袁银波

  在陕西可圈可点的老一辈作家中,王汶石是重要人物之一。我这里其所以说他写他,不仅仅因为他早年投身抗日是革命作家,不仅仅因为他曾任陕西省作协副主席、名誉主席是作协领导,也不仅仅因为他因短篇小说集《风雪之夜》《少年突击手》脍炙人口是著名作家,而主要还因为,他是我此生最大的恩人最重要的恩师。

  我其所以能跨进文创室的门槛,我的文学作品,就是王汶石老师审读的,他那时是文创室副主任,分管文学创作,对文学青年是否选用的表态至关重要。他审读后的意见是:“这个作者很有培养前途。”他的这一意见,是在我从未与他谋面、没给他送星点礼物、无有任何人说情的情况下签署的。他的这一关键性的意见,终使我走进了文创室这一文艺神圣的殿堂。

  我第一次见王汶石老师,是在1977年秋全文创室的一次大会上,在贺鸿钧副主编的引荐下我见了王老师,他身材中等,稍显胖,脸盘大,最是两目炯炯有神,有着一种过人的穿透力。王老师同我握了手,嘱咐我在编辑部里要好好学习好好创作。而到了两年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多了,几乎天天见面晌晌见面了,因为我们同住在圆门里的瓦房里,是两对门住着的。时不时的,高斌老师还招呼我去他家和王老师一起吃饭,这是常有的事。这期间,他的《风雪之夜》再版,便亲笔签字赠书于我。那时,作协有一不成文的规定,但凡谁有新书出版,一定要一一签字人人赠书,胡采、杜鹏程、李若冰他们,也都是这样做的。

  几年后,他们家搬到了翠华南路上,虽离作协远了,但我还是常去的,这因作协有开会通知和重要文件什么的,也常由我送给王老师。当时,他曽笑着对我说:“住这里还是不那么方便,我都变成乡巴佬了。”1984年,由于特殊的原因,我调离了省作协,到省卫生厅下属的《卫生报》任编辑,特去找王老师给我们“药王山”副刊“人参娃娃”专栏题词,他一无拒绝,欣然命笔。因时间太久,我已淡忘,但我记者开头两句:“药王山上访百药,人参娃娃何其多。”而就“人参娃娃”这一小小的专栏,不仅仅是王汶石老师,还有叶君健、洪汛涛、王愿坚、胡采、杜鹏程、李若冰他们,都是为之题了词的。

  我记得,王老师当时问我:“你既已进了省作协,却为什么要离开呢?

  我说:“为了解决爱人和孩子的户口。”因我妻子和女儿均为郊区农民户口,当时人对于农村人转商品粮户口的事,是最为重视的了。”

  王老师听了,十分感慨地说:“你这是实际问题,做这样的牺牲也可以。不过,你以后的创作也许会走弯路。那么,你对自己的创作方向定了吗?

  我说:“我想搞儿童文学,重点搞童话寓言创作。

  王老师说:“你这个定位也可以,现在文学作品缺,儿童文学作品更缺,你就把儿童文学好好搞吧!”他这话,为我奠定了努力从事儿童文学的思想基础,从那以后,我就坚持认真读童话,看童话,写童话;读寓言,看寓言,写寓言;读儿童文学,看儿童文学,写儿童文学。陆陆续续,我发表了上百篇童话和寓言。

  1989年春,我的第一部寓言集汇集成册,我把它拿给王老师看并请他作序,他立即答应下来。我又提出要求,让他给我写幅勉励性的字,因我见他原为《卫生报》的题字写得很好,清秀自然,苍劲有力,便老是谋着求他一幅字,他很愉快地答应了。几日后,我去王老师那里取题字并序文,他将这两样东西都交给了我。那题字是——

  童年人生最纯真,

  稚气憨态水晶心。

  一腔赤忱向长者,

  满目信赖对新生。

  塑造自我步学海,

  寻觅智慧投书林。

  敢问灵魂工程师,

  可有精品飨后人。

  从这首诗中,不难看出王老师对于我的儿童文学寄予了厚望。

  而他的序文写得更为认真,更为恳切,并以《文学荒原耕耘人》命题,内容为——

  这本书中的近百篇寓言故事,虽无深奥的哲理,亦无惊奇的情节,寓意也并不令读者费解,但在饭后茶余,人们讲得它几段,却满可以令人解颐;或在紧张劳作之时,用它来填充短暂休息时的空闲,它亦可帮人们破除沉闷,活跃气氛消解疲劳;至于对天真活泼、好奇爱问的少年儿童,不用说,这本书更可以大大满足他们讲故事听故事的渴求,这本书原本就是写给他们的哟。

  这也是一本有趣的书,就艺术风格而言,这近百篇故事,与其说是寓言,倒不如说它更接近民间传说,其中不少的故事,当你读它们的时候,你的脑海里会渐渐出现秦川大地的村庄、农舍、炕头、井旁、地边,你仿佛看见那些叨着旱烟的农民在片刻休息时,你一则,我一则,争相讲着的故事。这本书中的故事,就不乏农民口头文学作家的天才,不乏农民的幽默和农民的风趣。

  这是因为有着特定的生长它的土壤的。

  作者袁银波,是一位来自周原的青年,他是这块古老土地的儿子。他早年参军,由于爱好文学,在部队就开始学习和发表作品,复员回乡后,继续学习不辍。70年代后期,前陕西省文艺创作研究室调他来深造。当其时,免不得招来一些嘲笑:有招工、招干、招兵的,没听说作家也可以招的。然而袁银波同志有那么一股子周原人犟劲,他不善言辞,也无艺术家风度,他只是默默地挽着自己并不轻松的犁具,在自己的那块荒原上,踽踽地前行着,耕耘着,一草一粟地积累着自己的成果,积沙可以成丘,他今虽还未成丘,但他十几年来却陆续发表了不少作品。特别值得提及的是,他鉴于陕西儿童文学缺少阵地,儿童文学界呼唤多年也未成果,他便不遗余力地多方开拓。先是在一家卫生部门的报纸上,开辟了一个儿童文学副刊,尔后又同别的同志一起创办了儿童文学刊物《宝葫芦》,还创办了儿童文学期刊《神童》杂志,他的这种实干精神是很值得赞扬的。

  在这册书里,他向读者奉献了70来个有趣的寓言故事,我猜想小读者们一定会喜欢它,老读者也将会依据自己的审美趣味,各自喜欢其中的若干篇章的。

  对作者来说,这也不过是他的事业的开端,展现在他面前的天地是广阔的,道路也是很长的,但愿他永远保持他那股周原人的韧劲,继续攀登他自己的高峰。

  当年9月,我的40余万字的童话寓言集被陕西人民出版社正式出版,当我把自己出版的第一本书送到王老师手里后,他十分激动地说:“这不就出成果了嘛!下一步,你就专攻儿童文学,在这一方面,是一定能取得成就的。

  一年后,我再将自己正式出版的和汪炎合著的《秦宫秘史》送到王老师手里时,他看后更为高兴,掂着书对我说:“这说明,当时招作家的做法并没有错嘛!但那阵子,你说这,他说那,这不行,那不行,白白浪费了十个招工指标,也耽误了十个青年文学人才的培养啊!

  从那以后,我陆陆续续,发表了上千万字的文学作品,出版了十几部书,每出一书,我一定要认认真真签上字,恭恭敬敬地送王老师。我每见他一次,他都对我进行鞭策和鼓励,记得王老师在离世之前,还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作家二字,并不是领导给的,上面封的,而是群众授予的,有作品才能成为作家,有重点作品才能成为著名作家,作家的荣誉,得来相当不易,它需要付出巨大的心血和汗水!”当然,王老师当时并未料到,以后会发展到有职称的评定,作家的晋升,这是多么大的变化啊!

  时至1999年他离世而去。王汶石老师虽然离世了,但一位恩人一位恩师一位伯乐一位大家的形象,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

  (节选自袁银波《回忆“文创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