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的山村
陕南移民搬迁工程,自2011年5月启动以来,已将20多万户、70多万人口从秦岭滑坡等危险区域搬迁至山下安全地带。其中,安康市已完成移民搬迁7.5万户28.56万人。在需要搬迁的对象中,有部分特殊困难群体,他们因种种原因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搬迁,依然留守在不适宜居住的山村里。如何让他们“搬得出、稳得住、能致富”,不仅需要政府持续的政策扶持,也需要社会各方面的关注和支持。
今年春节前,记者走基层来到了距离旬阳县甘溪镇大约10余公里的袁湾村退休支书张传新家。
张支书告诉我,现在三组大部分人家都已搬迁进城入镇,本组留守的65岁以上的老人还有31人,距此五公里之外的鲁家沟里还住着两个哑巴和他们的父亲。
这样三个人,留守在几乎与世隔绝的山村里?职业的敏感驱使我进山探访。
张支书说,那山沟不通车路,要去得走一个小时的山路。因为这些年几乎无人行走,恐怕路早已被杂草淹没。
在去鲁家沟边走边聊的路上,张支书打开了话匣:“两个哑巴是自己的堂兄弟,一个1963年出生,一个1968年出生,从1986年开始便离开父母单独生活。哑巴兄弟一家都享受了低保,他们的生活、安居一直是镇领导和自己最大的牵挂。
走了近一个小时的杂草丛生的山路,终于在丛林中隐约看到一个石板房三合院。屋檐下悬挂着一串串玉米棒子,院场上一个竹制嗮席上一边是药材、一边是玉米,猪圈里养着一头近百斤重的猪。鸡鸣犬吠惊动了主人出门观望,哑巴见了我们兴奋地手舞足蹈,热情挂满脸上。
我们进屋后,见堂屋、卧室、厨房被主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与堂屋相连的厨房锅台上点了一盏自制的煤油灯,烟雾缭绕是因为主人正在做饭。
张支书给我介绍:“现在在家的这个哑巴是老大叫张传根,聪明的他还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他还有一个弟弟叫张传明,现在可能是上山去放牛和挖药材了,兄弟两个生活中互相照顾,平时是老大主外并安排家里生产生活,老二只做具体的事。生活上主要是靠他们自给自足和政府照顾。2005年镇、村干部曾组织资金、劳力对其住房进行了三天的加固维修。去年哑巴兄弟为解决生活用电,不知在哪里购买了两个电瓶,但最终还是因上当受骗而失败。”
在张支书与张传根沟通后,哑巴哥很快便召唤回了哑巴兄弟。记者看到老二除了不能说话外,左右手手指还有功能缺失障碍。我实在难以想象,这两兄弟是日常生活中,如何克服种种艰难。
随后,我们又顺沟而上前往哑巴父亲家,走到距离哑巴家约1公里路的对面山梁上,一座三间石墙石板房进入视线。院场边一个熟料管源源不断流出涓涓清泉,一条狗守着用荆条搭成的篱笆门,听到我们的脚步声立即狂吠不止。这时,一位老人跑出门来,喝一声,用脚踩住狗的链子,招呼我们进屋。
老人对记者说,自己今年已78周岁,整日和狗为伴,十几年前老伴因病辞世,膝下四个儿女也全是哑巴,两个女儿早已出嫁到外地,两个哑巴儿子住在山下沟道里。是一个外孙在对自己尽赡养义务,外孙还给他买了部手机和充电宝,自己平均每一个礼拜要到几公里之外的通电村庄里充一次电,这样才能保证与外孙的通话。好在政府低保按时发放,让他生活没有危机感。在其随后拿出的一个惠民存折里,记者看到当月支取余额还有8.67元。老人的身份证显示他叫张孝喜,1939年4月6日出生。
张孝喜的家产并不富有,几床有些霉味的被子、一个木箱子、一张大小桌、一盏自制的煤油灯、几把木头做的椅子和一条瘦得眼睛都能瞪出来的狗,唯一的家用电器可能是他外孙给买的手机。堂屋一侧,一床落满灰尘的红被子盖着一个物件,走近一看,竟是一口黑漆棺材。老人说:“这是我的归宿,闭眼了总得有个去处....。。”
听老人说,现在村子里的人都纷纷搬迁了,他要照看两个哑巴儿子,只好留了下来。前几年,政府曾动员他们搬迁,他考虑在此生活了大半辈子,与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有深厚的感情。搬迁虽说政府有补助,但还需要自己做很大投资,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加之自己死后还想埋在此地等等原因,最后选择了放弃搬迁。张孝喜说,镇、村干部平日里偶尔前来看望他,过年前后也有亲戚前来走动,日子过得很清闲,自己记不清已有多少年没有贴过春联。
傍晚时分,记者返回时又走访了该组其他几户年长的村民,据其介绍,哑巴兄弟平时生活尚能自给自足。只是他们住的地方方圆近10公里没有人家,他父亲今年近80多岁也是一个人在生活,虽住在哑巴兄弟对面的山上,照应起来还是不够方便。最好还是让他们搬出深山,居住到村庄人多的地方。(陕西科技报 记者 单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