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作坊”制售豆芽使用6种化学药剂
“黑作坊”的豆芽在脏乱不堪的水泥池中清洗。
作坊内工人用搅拌有漂白粉的药水给豆芽增白。
“黑作坊”制好的豆芽流向北京日上综合商品批发市场。
“黑作坊”制售的豆芽（左）和超市销售的豆芽（右）长度形成鲜明对比。
近日，有市民向京华时报举报称，位于延庆县的北京日上综合商品批发市场（以下简称“日上综合市场”）内，两家商户销售的豆芽吃后会出现腹泻情况，怀疑添加了一些化学药剂。
京华时报记者暗访发现，两家商户并无营业执照，其进货的两家作坊同样没有营业执照，且在生产豆芽的过程中要添加“AB粉”“无根素”“增粗剂”“快速王”“无叶灵”5种化学药剂，并使用化学药剂“连二亚硫酸钠”漂白豆芽。根据相关规定，“AB粉”“无根素”中包含的两种成分，不得在食品中添加，此外，用于漂白作用的“连二亚硫酸钠”并无用于新鲜蔬菜的规定。
□举报
吃豆芽腹泻疑“有问题”
近日，市民刘先生向京华时报举报称，日上综合市场内，两家商户销售的豆芽“又白又大，比普通豆芽还要长两倍”。刘先生表示，自己开店卖过桥米线时，曾从两家商户进过一批豆芽。
“那段时间里，有客人反映说吃过米线后，回家就出现了腹泻的情况。”刘先生称，“仔细想了想，这两家卖的豆芽比普通豆芽要长两倍，且体积较大，我怀疑豆芽生长的时候，他们添加了什么东西。”之后他再也没购买过那两家商户的豆芽，后来再未出现过客人腹泻的情况。
刘先生表示，两家商户一家是河南人经营，一家是延庆本地人经营。白天时，两家商户在凌晨4点多开店营业，每天上午八九点前，豆芽几乎会全部售完，前来购买豆芽的都是老客户，豆芽随后被运往延庆及周边的各餐厅和小型菜市场。
□探访
两商户日售4500斤豆芽
11月4日凌晨5点，在日上综合市场东南角，刘先生举报的两家商户已经开门营业。
两家商户不在市场大楼内，而是在市场东南角的活动房里。商铺面积仅10多平米，店外摆放着销售的豆芽。豆芽被装在1.5米高的编织袋里，竖着放置在大铁桶中。5点半，两家几乎都已经销售了一半。记者发现，两家商铺内均无营业执照。
其中一家商户介绍，每个装满豆芽的编织袋重300斤，他每天可卖出9袋，卖得快的时候，到8点就能全部卖完。该商户介绍，两家商户每天共可卖出4500斤豆芽，其中绿豆芽占一大部分，“本地人主要还是喜欢吃绿豆芽”。
上午9点，两家商铺的豆芽都已售罄。两商户将空铁桶装入各自的货车后，陆续开车离开。两辆货车离开市场后沿湖北东路西去，行驶4公里后，进入延康路附近的南辛堡村。一辆货车拐入延康路路西一加油站旁的院子内，一辆货车则拐入延康路东侧小路，最后进入南辛堡村一居民院内。
经与附近居民了解证实，两家院内是生产加工豆芽的作坊。
豆芽作坊藏身村内小院
11月4日上午，京华时报记者进入延康路路西加油站旁的院内。院中放有8个高约1.7米，长宽近1.5米的空铁箱。
记者以需大宗进货为由与现场工人交谈，隔壁房间内的老板冯先生听闻有生意，立刻迎上来。冯先生将记者带入一间生产豆芽的作坊。作坊占地100多平米，散发出闷热的豆子味，并伴有浓烈消毒水气味。作坊内有8个大铁箱和一些套有布袋的铁架。铁箱和布袋内均填满绿豆或黄豆，有的豆子仍未发芽，有的已长出豆芽。记者在作坊内未见到任何营业执照。
与此同时，京华时报另一路记者进入延康路东侧那家居民院。记者同样以需大宗进货为由，与卖家王老板交谈，后随其进入北侧的作坊内。该作坊占地120多平米，内有14个大铁箱和6个高近1米的陶制坛子，铁箱和坛内分别放有不同生产时期的绿豆和黄豆。记者在该作坊内也未见到任何营业执照。
□调查
1
添药
5种化学药剂催生豆芽
记者与冯老板和王老板攀谈得知，作坊内豆芽的生长要先经过温水浸泡，7到8天后豆芽即可长成，取出便送往日上综合市场进行售卖。两位老板均表示，每天都要拉货去市场售卖，同时每天都需泡新豆子。
在两处作坊内，记者均见到了将出售的豆芽，黄豆芽长约20厘米，绿豆芽长约15厘米，体形饱满。记者表示此前曾在别处进货，了解到生产豆芽需添加化学药剂。对此，两位老板均承认，他们的豆芽在生长过程中，同样要在盛放豆芽的器皿中加入化学药剂。
两位老板告诉记者，豆子浸泡未出芽的过程中需添加“AB粉”，随后豆子出芽生长过程中要添加“无根素”“增粗剂”“快速王”“无叶灵”。两位老板表示，添加剂的使用可以促进豆芽快速生长，且增长增重，同时限制根叶等豆芽不食用部分的生长。
两位老板坦言，添加的5种物质均是化学药剂。王老板表示，各种添加剂都是小瓶装好的，按照药剂说明每次加药要根据室内温度和豆子的数量来进行，每90斤豆芽需要分别在浸泡的温水中加入3支“AB粉”和“无根素”化学药剂，每150斤豆子则需要分别在浸泡的温水中加入5支“AB粉”和“无根素”化学药剂，此外再加3支“增粗剂”“快速王”和“无叶灵”。
“加多少也没谱的，有时多加有时少加，没有定量。”王老板称。
2
漂白
漂白粉漂去污垢和斑点
11月4日上午，一菜贩找到王老板称需进30斤豆芽售卖。一名工人进入作坊内，拉开一个铁箱的侧门，用铁叉将长成的豆芽叉入塑料筐。记者观察发现，长成的豆芽颜色并不白净，上面有不少污垢和斑点。
工人随后将整筐豆芽倒入一个水泥池内并用叉子搅拌。水池中的水很浑浊，且漂浮有白色泡沫。记者询问是否要更换清水后再清洗，该工人表示，“不用换，没事的”，并将池内豆芽装入一塑料袋后称重。
工人随即进入作坊旁一间屋内，该屋南北两侧是一排用水泥砌成的池子，池内放有不少塑料袋和叉子、铲子等工具。工人在池中取出一个白色袋子，并从袋中盛出两勺粉末。工人告诉记者，屋内各塑料袋装有不同的药剂，他刚盛出来的是连二亚硫酸钠粉末。“把这东西溶进水后，再漂洗豆芽就变白净了。”该工人称，他们进连二亚硫酸钠时直接进一大桶，“这样进货便宜，而且能用好久”。
工人将白粉末溶进水中搅拌后，再用水浇豆芽。记者发现，被浇过的豆芽颜色变得白净起来，大部分污垢和斑点消失了。
“一般卖给菜贩的豆芽要卖相好，得白净漂亮，所以要漂洗，卖给饭馆的直接做好就上桌，一般不用漂洗。”王老板称。
3
销售
每天净收入可达1280元
11月5日凌晨3点，京华时报记者分别在两家豆芽作坊外蹲守，发现两家商贩凌晨3点多便亮起了灯。3点45分，王老板家的货车外出，记者跟随发现，货车直接开往日上综合市场，随后豆芽被卸下并开始销售。4点多，冯老板家的货车也装满了豆芽，工人驱车同样赶往日上综合市场。
京华时报记者以购买豆芽为由，分别与两家商贩攀谈。两家商贩老板均称，他们的豆芽售价1元，主要销往小型菜店、饭店和一些单位食堂，销售范围涵盖了延庆县内和河北张家口的怀来县、赤城县等地。
记者对比延庆沃尔玛超市内所售豆芽发现，超市中并无散装豆芽销售，售卖的都是成袋包装，并明确注有生产厂家。350g黄豆芽和绿豆芽售价均为3.9元，即每斤豆芽5.5元，是商贩所售豆芽价格的5倍，而长度仅为两家商贩售卖豆芽的一半，色泽、品相也没有两家商贩的豆芽好看，不过豆香味却要浓得多。
冯老板介绍，按每天售卖2000斤豆芽算，每斤1元钱，每天净收入1280元，一年收入约47万元，再减去厂房和市场摊位的租金及设备投入，他们一年可收入27万元。
□业内说法
添加化学剂已不是秘密
曾多年制作豆芽的张先生介绍，要制作品相好、产量高的豆芽，在制作过程中添加相关化学药剂是必不可少的一道程序，这也早就成为业内公开的秘密。
“AB粉”“无根素”“增粗剂”“快速王”“无叶灵”及“连二亚硫酸钠”，每一样都不可缺少，张先生称，正常生发豆芽，需要水和适宜的温度，得10天左右时间，且根须长、卖相不好，而添加化学药剂后，可使生长周期缩短至7天，产量提高30%以上。“与正常生发的豆芽相比，这种豆芽又粗又壮且无根须，经漂白粉漂白后卖相也非常好。”
张先生提示，商贩向豆芽中添加的“6-苄基腺嘌呤”和“赤霉素”俗称“AB粉”，主要用来培养无根豆芽。想买放心豆芽，最好到超市购买。购买时，可通过以下办法识别豆芽质量：一是看“根”，一般来说豆芽有多长，根须就有多长，催生的豆芽基本没有根须或根须非常短；二是看“叶”，正常黄豆芽顶部的黄豆瓣是分开的，催生的豆芽则是紧紧包在一起；三是看“长度”，催生的豆芽往往又粗又长，容易折断；四是看“色”，催生的豆芽颜色过白，而正常豆芽则是青白或奶白色。
□专家说法
豆芽生产过程无人监管
中国豆制品专业委员会工作人员称，从目前我国食品安全的管理来分析，生发豆芽到清洗包装的过程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为豆芽生长的培育制发阶段，第二个阶段为豆芽采收后清洗到最终的包装阶段。但在第一个阶段中，黄豆或绿豆生出豆芽的过程是食品加工过程，还是蔬菜种植过程，还不能得到明确认定。因此，这种介于“食品生产经营活动”和“农业种植活动”之间的属性，还没有明确的卫生管理标准。不过第二个阶段则必须符合《食品安全国家标准食品添加剂使用标准GB 2760-2011》中关于食品添加剂的有关规定。
该工作人员表示，到目前为止，豆芽生产未明确监管部门，造成无人监管，这是全国各地所谓“毒豆芽”案件频发的原因。
□相关规定
食品中不得添加“AB粉”
《食品安全国家标准食品添加剂使用标准GB2760-2011》中规定，6-苄基腺嘌呤和赤霉素（俗称“AB粉”）均不属于食品添加剂，不得在食品中添加。据了解，化学药剂“无根素”中也包含“6-苄基腺嘌呤”和“赤霉素”两种成分。
2011年底，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发布了《关于食品添加剂对羟基苯甲酸丙酯等33种产品监管工作的公告》，公告中明确指出，包括6-苄基腺嘌呤在内的33种产品，禁止作为食品添加剂出厂销售，食品生产企业禁止使用。
另外，该规定中表示，连二亚硫酸钠是合法的食品添加剂，与二氧化硫、焦亚硫酸钾、亚硫酸钠等一样，作为“漂白剂、防腐剂、抗氧化剂”使用。允许使用的食品有经表面处理的鲜水果、干制蔬菜、果蔬汁、葡萄酒等二十余种，并没有允许用于新鲜蔬菜。
京华时报暗访报道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