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气候变暖 波尔多50年后将告别玻璃杯？

被誉为“法国葡萄酒皇后”的波尔多葡萄酒将在50年后告别人们手中摇晃着的玻璃杯？

这实在是太令人惊讶了。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全球气候变暖。

2009年哥本哈根气候峰会期间，美国《时代》杂志开出了一份令全球震惊的受气候变暖影响的“十大世界地区特产濒危排行榜”，其中法国葡萄酒高居第二。2011年，法国媒体报道，全球气候变暖正严重威胁着法国出产的优质葡萄酒。最悲观的说法来自一名葡萄酒专家，他警告称，到2050年，法国西南部就不再适合葡萄酒制造业。

除法国外，西班牙、意大利、美国、澳大利亚等主要葡萄酒生产国都发出了“气候红色警报”。

通过WSET4级考试的国际葡萄酒与烈酒学会成员历彦刚对《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说，气候变暖对整个葡萄酒产业的影响确实很大。可能目前还看不太出来，但若干年后，葡萄酒业的版图可能因为气候变暖而发生改变。

哀伤的波尔多

很少有人不知道波尔多葡萄酒。这个位于法国西南部的港口城市处于典型的温带海洋性气候区，全年温暖湿润，有着最适合葡萄生长的气候。常年阳光的眷顾，让波尔多形成了大片的葡萄庄园，葡萄酒更是享誉全世界。波尔多人是泡在葡萄酒里长大的。

对于上述“到2050年，法国西南部就不再适合葡萄酒制造业”的悲观说法，历彦刚表示部分认可，“但是也不能说不能生产葡萄酒，只是说可能生产不出这么高质量的葡萄酒了。”

就算是这样，也足够令法国西南部的葡萄酒生产商感到伤心了。

2005年，美国南俄勒冈州立大学气象学家格里高里·琼斯及其同事的一项研究轰动了葡萄酒界。他们研究了近50年27个产区生长季的气温，并将其与葡萄酒的品质进行了比较。他们还运用英国哈德利中心气候模型推测了截止到2049年主要葡萄酒产区气温变化趋势，结果显示，未来几十年中大部分葡萄酒产区的气候状况都不理想。

研究小组估计，2000年至2049年，葡萄生长期的平均气温将上升2.04℃，南半球气温变化最大，上升2.85℃，南非气温变化最小，上升0.88℃。对于许多酒厂来讲，这是灾难性的变化，因为到时候灌溉用水都会成问题。

气候与葡萄的生长有何密切关系？历彦刚说，气温太高，葡萄内的糖分上升得很快，容易达到“糖分成熟”的状态，但是酸度不够，酚类等其他化学成分来不及成熟。也就是说光照和热量过多时，葡萄会迅速成熟，而此时葡萄内含有的单宁或花青素等其他一些决定葡萄酒风味的物质还尚未成熟。这样酿出来的酒酒精度数比较高，但酸度不够，口感简单粗糙。

在比较冷的地方，比如德国、北欧的一些国家，因为生长季节光照和热量不足，葡萄不容易完全成熟，这样生长出来的葡萄刚好相反：糖分不够，酸度过高。这样酿出来的酒也不平衡。

所以要产出高质量的葡萄，需要相对温和的气候，生长季要长一点，大概100～130天，阳光充足。太热的地区，生长期缩短到两个月左右。比如葡萄牙一般到九月底葡萄就采收完了，而波尔多通常要到10月中旬甚至10月底才采收完。

一位在法国居住并经营红酒生意的中国人叶宁（化名）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气候变暖导致酒精度数慢慢上升，葡萄酒统一标准协会不得不将酒精浓度审核标准往上调一点。

包括气候变暖、极端天气增多在内的综合因素导致，现在波尔多酒庄易主的频率非常高。叶宁说，前段时间，她手上都有两个酒庄在卖。而酒庄的买卖率增高，跟波尔多酒的市场没有以前那么好做有关系。

2013年，波尔多产区受到恶劣天气的袭击。据法国农业部的数据，当年波尔多的葡萄酒总产量下跌近20%。而糟糕的天气也很有可能影响到葡萄的质量。来自中国葡萄酒信息网的一篇文章显示，如果开花期间（北半球6月中旬）天气变化无常，葡萄坐果会很少从而导致果实减少，产量下降。同样，如果生长季温和湿润，那么欧洲种葡萄就容易滋生真菌病害。

恶劣天气的重创

不过，历彦刚认为，对法国影响最大的不是西南部地区，因为这个地区的酒本来附加值就不高，比较便宜，真正影响比较大的是勃艮第、波尔多这些高质量的产区。“气候变暖以后，勃艮第以细腻优雅著称的黑皮诺有可能无法适应当地气候。”

目前这种质量下滑的趋势尚未显现。历彦刚说，但是有一个趋势是：勃艮第产区的酒成熟度越来越高，酒愈加强劲浓烈。

“如果气候持续这样的变化，这种趋势会越来越明显。”历彦刚说，尽管目前影响还不是很大，可能很长时间后才会显现。

与波尔多产区、香槟产区齐名的法国三大代表产区之一的勃艮第产区位于法国东北部，是法国古老的葡萄酒产区。这里是典型的大陆性气候，气候较波尔多干燥寒冷，可以说已经接近红葡萄种植的极限位置，适合酿造单一葡萄品种的葡萄酒。主流的红白葡萄各仅有一种，红葡萄为黑皮诺，白葡萄为霞多丽。

为应对气候变暖所带来的一系列变化，欧洲的酒庄也在想一些办法。比如在酒中加酸或者加糖。波尔多的一些葡萄种植者正着手准备种植耐热型的葡萄品种以防万一。

气候变暖还会加剧气象灾害的发生，使气候变得更加不可预测。葡萄园可能会在反常的时间被冰雹、霜冻或雨水摧毁。

2012年荷兰拉博银行在其葡萄酒季度报告中称，欧洲廉价葡萄酒的时代已结束，原因是干旱、霜冻、洪水和暴雨天气导致欧洲最大的几个葡萄酒生产国的葡萄产量严重受损，葡萄价格大涨。

这种情况开始变成常态。法国的勃艮第产区连续三年受冰雹的影响，产量下滑巨大。历彦刚告诉本报，据预测勃艮第的葡萄酒今年将减产四分之一，受灾最严重的伯纳地区甚至可能减产70%～80%。

“现在勃艮第根本没有存酒，不够卖。”叶宁也说，勃艮第本来就是小酒庄居多，产量减少后价格也开始上涨。去年勃艮第的葡萄酒原汁涨了10%，随之葡萄酒成品的价格也都涨了10%左右。今年也是如此，8月份是一个价钱，冰雹后的9月份又是另外一个价钱。波尔多的价格也越来越高。

不只法国在为气候变暖而担心，干旱已成为澳大利亚面临的难题。当地政府一直威胁说，要关闭该国部分最重要的散装葡萄酒生产区的灌溉用水。

凉爽地区受益

几家欢喜几家愁。这句话放在葡萄酒上同样适用。

气候变暖后，一些比较暖和的地区比如西班牙、葡萄牙、法国南部、意大利南部的一些地区就会因为气温太高而不太适合种植葡萄，或者种植出来的葡萄质量有所降低。而以前那些气候较冷的地区，比如法国北部、德国、加拿大，及北欧一些地区，慢慢可以生产出比以前质量更好的葡萄酒。这些国家和地区的葡萄酒制造商是全球变暖的受益者。

目前这种变化已经开始悄然发生。比如英格兰。从上世纪80年代起就为英国《金融时报》撰写葡萄酒报道的简希丝·罗宾逊撰文称，在不到一代人的时间里，英格兰葡萄酒就从受人嘲笑变成真正具有投资前景。英格兰葡萄酒吸引了来自本国和海外的投资者，英国最大的起泡酒品牌Nyetimber自从2001年以来，已经转手两次，面积从35英亩发展到了259英亩。

“过去的情况通常是这样：在任意的10年时间中，英国的葡萄园只能收获一或两次像样的葡萄。会有两或三年葡萄根本不能成熟，必须加入大量糖，才能把可发酵糖提高到起作用的程度。在其他年份，刮风、低温和多云天气都会导致产生少量腐烂葡萄。”简希丝写道，这种情况已经逐渐改变。由于生长周期比以往任何年份都更为提前，英格兰连续好几年获得葡萄丰收。

在法国北部的香槟区，由于气候变暖，酸度有所降低，而这更利于香槟的口感。简希丝撰文称，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酸度平均值为每公升8.18克（以硫酸计），而二十一世纪最初的这十年已经降到了每公升7.52克，降幅几乎达到了8%。

“像香槟这样靠北的产区一直以来需要通过往最终产品中添加糖分来平衡高酸度，而在全球气候变暖的背景下，加糖的必要性变得没有那么高便显得不足为奇了。”

当然，影响葡萄生长的因素有很多，除了气候外，土壤、地形等都会对葡萄产生影响。历彦刚认为，英格兰是海洋性气候，比较潮湿，对葡萄的影响也会很大。如果气温变高了，但其他的因素不变，也不一定能生长出高质量的葡萄。

气候变暖带来的收益在目前也没有明显的体现。历彦刚说，英格兰、加拿大等较凉爽的产区在市场上的口碑到现在还没有明显提高。加拿大除了冰酒，其他的酒还没有什么口碑。英格兰也还只是起泡酒有一些名气。

为了规避风险，国际很多大型的酒商集团，都在世界各地有潜力的地方买地酿酒，或与当地酒商进行合作。通常这些酒商会做很长时间的调研，对当地的气候、地形、土壤等进行细致的考察，选好之后还会种几年的葡萄进行试验。

当然，这项工作并不那么简单：葡萄树要在3年之后才能结果，而要想葡萄品质达到顶峰则需要10～15年。

中国的葡萄酒

气候变暖对中国的葡萄酒是否有影响？当然。

对于中国的葡萄酒来说，有一些好的消息：据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气候变化将让中国的葡萄种植条件变得有利，50年之内，中国将成为世界头号葡萄酒生产国，并最终领导世界葡萄酒潮流。澳大利亚葡萄栽培专家理查德·斯马特博士在巴塞罗纳举办的“气候变化与葡萄酒大会”上预言：上帝不再眷顾波尔多，未来30年中国将成为葡萄培育的理想国家，最好的葡萄酒将产自中国。

也有一些坏消息：多位葡萄酒专家均表示，对于中国来说，气候并非主要的问题，而是产量。历彦刚说，中国葡萄的产量太大了，葡萄园每公顷的产量要比欧洲高出很多，这样没办法保证质量。“比如河北、山东等地，都可以找到比较理想的地块种植酿酒葡萄，但是产量太大。质量也就顾不上了。”

简希丝也说，中国葡萄酒最常见的两个问题是果香缺乏浓郁度（在中国，绝大多数葡萄原料由农民种植，他们更在意产量的最大化而非成熟度）和橡木桶使用的拙劣。

“除此之外，由于高产量常常导致葡萄酒的酸度含量比较高，一些酿酒师好像更喜欢做一些甜红葡萄酒来补偿过高酸度，但这种酒喝起来让人感觉很不悦。”

历彦刚说，中国种植葡萄的历史还比较短，经验和技术上确实不如欧洲；另外，生产理念还比较落后，目前还是以产量优先，好的葡萄酒需要有“灵魂”，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气候，反而对中国影响不那么大。“中国维度跨度这么大，不管气候怎么变，总有适合种植葡萄的地方。”他认为，主要还是整个产业水平有待提高。现在在宁夏、新疆等地区也已经有一些不错的酒出现了，期待有一批优质的酒庄带领整个国产葡萄酒行业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