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的那座城
大学时代,只一个“闲”字,我无意做尖子生,学业轻而易举就应付下来,那时人单纯,钱又不够花,在单独寓居的两年半时光里,我躲在房子里的时候很多,到深夜,才披衣外出,去感受城市的寂寥。也因为闲,经常有机会失眠。
位于平江路丁香巷旁的寓所,是一个退休公务员租给我的,他与老伴住在附近另一条巷子的平房里。月租300元即使在那个时候,也是极低的价钱,我的台湾朋友租住的地方要1000元左右。进入公寓,必须经过与另一家人共用的狭窄走廊,我的邻居将那地方当作厨房,傍晚放学回去,我拿着臭豆腐生煎包,男户主则在用新鲜食材烧饭做菜,彼此都见到对方的晚餐,打声招呼,我就闪进自己的公寓里。
我跷课时,下午才起床,看一阵书,就能听到邻居炒菜的声音,当天如果没吃的,我就等他们吃饭时闪出屋外去吃晚餐;若有吃的,我就留在房子里,直到深夜才出门。我有时会到观前街附近的无牌大排档吃炒年糕或炒面,或者帮衬苏州大学北门外朱大姐的排档,吃她的砂锅和馄饨。吃饱了,就骑上自行车,茫无目的地在苏州的大街小巷穿梭。
我喜欢深夜的苏州,虽然像中国很多城市一样,将几千年的梦幻辗碎,以大而无当的方式一横一竖地重新规划,但她不是千人一面的其中一员,她还保留着独特的韵味,白墙黑瓦,曲径通幽。人很少,我感到整座城市都是属于我的,我可以与她单独交流,在泛黄的街灯影照下,我沿着一条记载着成长的忧伤的道路前行,走过沉默的河、走过多愁善感的树、走过缅怀过去的青石板路、走过一个又一个寂寞的窗口,虽然由始至终我对苏州的认识还是十分陌生,但我真的感到,深夜她属于我,而我又属于她。
也许,深夜少有人迹,我看到的并非城市的真实面貌,而是我自己主观世界的呈现吧?我不知道,我站在外城河的桥上,看着狭长的运沙船驶过,隆隆的低频声音像一首诗,搅和着船上的灯火。夜无止息,随着河流一直蔓延,我痴痴地看了一阵,又骑上车子,继续无目的地骑着,去找寻城市另一个令人动容的逗号。(太皮,文章摘自《澳门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