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90后放弃家庭事业在终南山上修行:男女同住
(原标题:终南山上修行的90后们:打工一月隐居半年男女同住)
终南山大峪一处废弃的隐居茅棚。北京时间记者杨安平摄
本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起了归隐山林的心意,还没来得及看透人世间的沧桑,就自觉领悟了生命的流殇,前辈眼中他们是职场社会的朝气,可他们自己想要的反倒是佛系。
作为职场的主力,一些90后感慨生活的无趣,幻想找到一处鸟语花香、天蓝草绿的地方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于是,隐居终南山修行成了不少年轻人的向往。
放弃了事业和家庭,就能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近日,北京时间记者来到终南山,寻访在这里隐居修行的90后,试图解码他们的别样人生。
看书的琳子
琳子在终南山大峪的居所。北京时间记者杨安平摄
“谁说我是来终南山修行的,这地方凉快,我就是躲山里来避暑看书!”6月27日晚间,和两名男子一块住在终南山大峪半山腰一处简易房中的女孩琳子给出了这样回答。许是觉得被记者的不请自来而打扰,琳子的态度非常不友好。
和山下的酷热相比,临近夜晚的终南山寒意逼人,外面还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穿着短袖短裤的记者被冻得瑟瑟发抖,相比之下,琳子就从容多了,穿着厚厚的抓绒衣,胳膊和腿都得到了很好的保护,显然是熟悉山中气候、在此已经住了很久,但她拒绝承认是在隐居修行,尽管在初来终南山的记者看来,两男一女、年龄各异的三人同住于深山之中是如此的怪异。
饶是记者变着法子百般发问,琳子始终不愿透露其辞职来终南山“读书”有多久、以及为何要辞职来此,更不愿透露真实姓名,与琳子同坐接待记者的落发男子,也多用隐语来回避问题,“我们就是看看书”。
坐了一个多小时什么都没有问到,眼见天色已晚,记者不得不起身告辞,落发男子起身相送,而坐在藤椅上的老年男子,则始终保持记者刚来时闭目静思的姿势,不曾有丝毫变化。
禅修的小A
辞别琳子,在暮色中记者找到一处禅院借宿。在这里,记者遇到了跟着一众僧尼和居士禅修的92年女孩小A。
胳膊上布满了红红绿绿的纹身,头发扎成一根根小辫绑在一起,小麦色的皮肤下是一张稚嫩的脸,如果不是身处终南山上维摩禅院,很难把小A跟一个修行人联系在一起,事实上,小A开始修行已经有三个多月。
作为一个摄影师的女儿,出生在广州这样的国际化大都市,再加上父母在年幼时就分开,对于小A而言,并未感受到家庭生活的快乐所在。大学毕业后,小A到一家旅游杂志做了图片编辑,因为工作的原因,也就爱上了旅游。
两年前和男朋友分手后,小A索性辞掉工作开始穷游——有了钱就出游、钱花光就工作、赚了钱继续走,就这样走遍了天涯海角、大漠孤烟。三个月前,因为盘缠用尽,小A停留在苍山洱海边,在大理城摆起了地摊,靠向游人兜售特产来赚取走下去的生活费。
在终南山禅修的小A。北京时间记者杨安平摄
许是因缘际会,在大理,小A遇到了带着一众僧人云游讲授禅修之道的德航和尚,几场禅修课听下来,小A觉得自己浮躁的内心平静了不少,遂起了加入僧团禅修养心之念。考虑到小A的状况,德航和尚决定让小A以义工的形式加入。
就这样,一路云游,一路禅修,三个多月的时间,小A跟着师傅们走了十几座名山古刹,而后在一周前来到了终南山。
对于未来,小A并无明确规划,虽然也曾想过落发为尼、出家修行,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下得了这个决心,而且,这也要经过师傅的考验方行得通,“跟着感觉走吧”,自认刚入修行之门的小A考虑良久之后说。
学医的小胡
自古相传,终南山七十二峪,峪中若论香火之鼎盛,当属素有“庙沟”之称的库峪。然而,在当地人的口中,库峪又有“苦峪”之称,与道路和缓、雨水充沛、电线通达的大峪相比,山道崎岖、水电不通、山谷湿冷的库峪对于普通人来说,绝不是一个好的居所,但在崇尚苦修的终南山,反倒是隐居修行人的聚集之地。
登上坡度约70度的南天门,穿过道观寺庙众多的山谷,沿着近乎笔直的百级天梯攀援而上,在库峪两峰之间最高处的一侧悬崖峭壁边上,记者敲开了独居在瑞云庵厢房的90年男孩小胡的门。
据小胡介绍,他来自陕北农村,高中毕业后拜师学医,后来自己开了一个理疗馆,但在开店过程中,面对顾客各种各样的问题,他越来越觉得知识匮乏、中医理论不够丰富,理疗实践操作功效也相对一般,遂起了再度拜师学艺之心。
“我遇到了贵人了”,小胡说,一次机缘巧合,他认识了现在的师傅,一名在当地盛名卓著的中医圣手,就在师傅的指点下研习中医经典、考证古法理疗,但是在研习过程中,越来越觉得总是被俗事打扰,不能静下来读书学习,能力也没有长进。后来,他索性关掉了自己的理疗馆,专心致志跟着师傅学,在师傅从上一个修行人手中接过地处深山高峰悬崖峭壁边上的尼姑庵后,他也跟着来到了这里。
小胡坐在悬崖边的瑞云庵外接受采访。记者杨安平摄
小胡说,山上不通水电,土地贫乏也无法种好粮食蔬菜,由于自认是半修行,也无居士供养,他们就自己花钱买来太阳能电池板发电,每隔一周左右下山采购一次饮用水、粮食和蔬菜,洗漱则用地窖里积存的雨水。虽然条件艰苦,但小胡觉得在山上他更能静下心来学医,“到山上来以后,整个心情都不一样了,该放下的东西就能放下了,不像在山下有那么快的节奏感,可以把控自己的时间,多感悟一些东西”。
小胡并不打算在山里一直住下去,待中医知识与能力达到需求后,他就会下山去继续开店,但具体是多会,他也没有给自己设定一个明确的时限。
养病的小史
小史在终南山的居所。北京时间记者杨安平摄
典型关中建筑风格的砖木结构道观,支撑屋檐的木柱已然开裂,上面贴着的对联,也已经被雨水冲刷的完全变成了白色,雕花的木窗还在,只是没了原本糊在上面的麻纸,四处漏风、阴暗潮湿的屋子里,用砖头和木块搭成了一张“床”,床上铺着只有被芯的被褥,接缝的地方已经开线,床头的砖上点着一支蜡烛,床侧的凉席上放着一本书,是一本僧人自印的《净土释疑》。在位于库峪半山腰的这处半废弃的道观,居住的是来自贵州的95年男孩小史。
小史在终南山库峪的居所外观。北京时间记者杨安平摄
这是小史来到终南山修行后的第二个居所。此前,小史住在终南山隐修者最集中的废弃古村——大峪口安上村,但在外来隐修者引发偷盗抢劫、打架斗殴等一系列治安案件后,当地警方开展了集中行动,逐一盘查外来隐修者身份,在查获数名通缉犯后,警方将村中房屋全部贴上封条,禁止隐修者再在此处居住。
被赶出来以后,小史一路打听,找到了位于库峪山谷中的这处半废弃的道观,辗转联系到了道观的捐建者——陕西省蓝田县的某个农村,考虑到有人居住便于看护,村民同意了小史在此居住,条件是每日打扫上香,庙会时接待村民。
就这样,小史在山谷中这处没水没电的道观居住了下来,由于来自贵州贫困农村,和其他相对富裕的修行者相比,小史并无多少钱财置办生活用品,仅仅是买了一块太阳能电池板发电,洗漱做饭和饮用的水则就地取材——用山上下雨里流下来汇集到地窖里的水,吃则是最简单的挂面和米饭。由于山中土地贫瘠蔬菜长势不好,小史每个月下山采购一次蔬菜。
在道观居住数月后,由于盘缠用尽,小史不得不下山去送快递赚钱,送了一个月快递攒了两千多,又回家过了个春节后,正月初五,小史即借口公司有事,从家里离开返回终南山,一直住到现在。
事实上,虽然已经在山里住了一年多,但小史一直都瞒着家人,自觉无法跟父母解释隐居山林的生活,他索性选择了不说,一周拿着手机去山里找个有信号的地方给父母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一瞒就是一年多。
小史说,来到终南山隐居修行的90后,90%以上都瞒着父母,但还是有不少人被家里知晓,也因此,每年都有很多父母上终南山来寻孩子,幸运的,找到了孩子,劝服带回;不幸的,或者找不到,或者找到了也不回家;更不幸的,父母找到的可能是一具尸体——终南山面积广袤、有些90后为求不受打扰,跑到荒无人烟处搭茅棚而居,遇疾病侵袭也不医治而寄希望于修炼渡劫,扛不过去,就没了。
与之前遇到的几人说辞相似,小史自称来终南山也不是为了修行,而是养病。15岁初中还没毕业,小史就到社会上打工,年龄小又孤独,慢慢就染上了网瘾,一下工就去网吧打游戏,每天都过的浑浑噩噩,总觉得头脑不是太清醒。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接触到佛经后,小史就起意到终南山拜师学佛,为此把头发都剃了,但师傅看他年纪小不收,他只好自己修行。
在山里,小史每天的安排是,早起点起床洗漱打扫卫生一小时,打坐两小时,然后开始烧水劈柴做饭——由于气候潮湿气压低,在山里生火做饭要费时很久,吃完饭再开始打坐,打坐完毕到山里搜罗一下柴火,就又到了吃饭时间,晚餐完毕念佛经3小时,夜也就深了,该睡了。“山里日子过得很快”,虽然居陋屋吃素餐,小史看起来很享受。
不过,小史也有自己的烦恼,纸里包不住火,再这样下去父母迟早会知道,他期望的是,父母知道的时候,恰是自己因缘已到出家修行的时候。
种菜的小廖
小廖(右一)在帮助村民搬东西。北京时间记者杨安平摄
在终南山上遇到的90后里,93年的小廖是最不配合采访的一个,始终不透露姓甚名谁、来自何处、也不愿意吐露为何要来终南山隐居,关于小廖的一切信息,都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然而,在记者看来,小廖却是最符合修行本愿的一个人,在只能种出如乒乓球大小土豆的贫瘠山谷中开荒种地,在他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不吝余力,极少谈及佛道玄学,更多地把时间用在劳作上。
据在山上各庙观居住的道士、和尚和居士介绍,小廖来自四川,原先在神农架隐居,后来在百度“终南山”吧看到住山道友招募同修的帖子,慕名而来,一住就是好几个月。
几乎每个在终南山修行的人,都说山里边有很多骗财骗色的人,招募小廖来库峪兴隆宫修行的王某,即是为众人诟病最多的一个,以往王某多以管吃管住为噱头在网上发帖招募他人来终南山修行,等人来了就要求其出钱供养,因此很多人大失所望,来了待几天就走了,但是小廖是唯一的例外,既留在兴隆宫住山修行,又没有选择和王某“同流合污”,而是靠自己种菜打水自食其力,还帮助山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因此,小廖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赞誉。
编辑:陈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