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军老兵丹东圆梦 跨越60多年追寻啥?

25.11.2015  12:56

  在陪同文建忠、范远儒两位志愿军老兵寻访丹东的路上,这两位经过战争洗礼的老兵一直沉默寡言。我几次挑起“上甘岭战斗”的话题,希望两位老人也说说他们当年的战斗经历。可是,两位老人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车窗外,像是在迫切寻找什么。或许,边境地区的山川地貌正在唤醒他们脑海中那久远的记忆。

  下午,我们来到抗美援朝纪念馆。纪念馆的图像陈列室、环形影视厅等展厅,因正在装修而关闭了。但是,两位老人脸上没有露出遗憾的表情。陈列室广场右侧,在镌刻着魏巍写的《谁是最可爱的人》全文的碑墙前,文建忠老人凑近碑墙仔细辨认、念叨着。范远儒老人凝视着陈列的各式武器、车辆、掩体造型出神。

  在“抗美援朝纪念碑”基座的四组雕塑前面,两位老人的步履渐次沉重起来。下午的阳光照射在群雕上,使再现战场情景的雕像更加栩栩如生,加之轻风吹来隐隐约约感觉到似有呐喊声。范远儒停下脚步,转身对文建忠大声说:“有血性!”文建忠听后仰头看一眼雕塑,回应道:“是的!

  两位老战士在纪念碑下的护栏边,紧紧地挨着,以远处波光粼粼的鸭绿江为背景,照了一张合影。而后,我们来到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元帅的塑像前,两个老战士肃穆地挺直身板,认真地敬了一个军礼!

  在这儿,两位老战士望着对岸曾经浴血奋战保卫过的异国土地,表情深情而凝重。

  当晚,丹东军分区参谋长来看望两位老战士。

  文建忠对参谋长说:“我们双方的部队从物质条件、精神信仰几个方面都不在一个层面上。他们(以美国为首的所谓联合国军)搞陆海空立体作战,武装到了牙齿;我们有的部队使用的还是抗战时的武器,手榴弹和子弹限量使用,甚至连军装都不统一。

  范远儒老人按着耳朵上的助听器,插话道:“不在一个层面上,还有双方军队的信念不一样。他们一心想着圣诞节结束战争,打仗时心不在焉,是被动打仗……我们呢,是保家卫国,仗打不赢就谈不上建设新中国,我们分到手的田地就要丧失!所以,我们都是拼了命地和他们干!嘿,我们精神上先胜了。

  参谋长是一位有着30多年军龄的东北汉子,他对两位老人说:“正因为有了你们抗美援朝那一战,才有了国家60多年的消停!我们虽然是和平年代的军人,但我们身上延续了你们当年敢拼敢打视死如归的血性……你们这么大年纪,又走了这么远路程来丹东圆梦,为战友们扫墓……(参谋长声音哽咽了)这让我感到,和平时期的军人责任更加重大!

  我们来到丹东市锦江山北麓的抗美援朝烈士陵园时,陵园主任早已在陵园等候,见到两位志愿军老兵,他握住两位老战士的手连声说:“欢迎欢迎!

  听我们介绍老人是从重庆专程来为烈士陵园祭祀的,陵园主任说:“重庆、四川来陵园扫墓的每年都有,只是像您二老这么大年纪的人不多。而且,这些年越来越少了!”主任的语气突然沉重起来。他话题一转:“还记得当年是哪支部队的吗?

  文建忠大声地说:“我是志愿军炮一师25团3营9连战士,1950年入朝时21岁。师长叫文击。”范远儒上前一步抢答道:“我隶属工兵十八团3营7连3排,1955年夏回国时我也是21岁……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说:“你们二位是我们重庆武陵山区的老英雄啊!”文建忠老人摇头说:“真正的英雄们埋在这里!

  范远儒老人幽幽地说:“当时零下20多摄氏度,对方坐汽车住帐篷吃罐头穿大衣,我们穿两层单衣睡在松木板上,啃冻馒头……好多战士饥寒交迫,可惜啊……”忽然,文建忠在一个墓碑前带着哭腔喊道:“老乡,我来看你了!”我们闻讯都跟过去,看见前面的墓碑上有红色楷书文字:中国人民志愿军六十四军汽车连 王永海烈士墓 四川省重庆市三平村人。文建忠父子在墓碑前肃立,我为他们摄影留念。

  范远儒一直注视着墓碑喃喃细语:“你们牺牲了。我们却回到故乡……活到现在,每天喝茶照看儿孙,一个月还拿国家给的近千元补贴……不好意思啊!”面对墓碑,老人各捧着一束鲜花,沿着石阶拾级而上,走向苍松翠柏环抱中的“抗美援朝烈士永垂不朽”花岗岩纪念碑前。口中哽咽地说着什么……慢慢地抬起右手,面向纪念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这个军礼,敬了足足有3分钟!

  离开丹东,车子里响起了歌声:“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歌声。两位老人扭转身子,望着远去的锦江山麓和远方的一座座墓碑,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是四行热泪顺着饱经沧桑的脸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