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表情:城里孩子泡补习班 留守儿童想暂别孤独
暑假,原本是一段快乐的时光,但在很多城里孩子的心中,早已是各种负担的代名词。做不完的作业,上不完的补习班,不能从背上卸下来的书包,更要头顶三伏天的太阳……一个城市孩子的眼里,暑期早已成了一个逃不过去的“负担期”。
从6月底开始,伴随着酷暑的来临,西安各中小学校陆续结课,学生们迎来了他们期盼已久的暑假。但是,伴随着升学方面的压力不断加大,原本用来放松休息的暑假却早已不再那么纯粹。尽管为孩子减负的呼声已呼喊多年,但收效甚微。特别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往往是刚出校门,就被父母送进了补习班的门。父母们觉得这是孩子们学习上奋起直追的最佳时机,孩子们则觉得是负担,比正常在校期间压力还大的压力期。
我们的孩子,究竟需要什么样的暑假?
补习班,累的到底是谁?
“我这个星期只看了一次电视,并且只是一小会儿。”说话的时候王芮撅着小嘴,脸上写满了失落。
“我最害怕妈妈给我报补课班,还怕爸爸去开家长会,怕爸爸、妈妈失望……”对于家住西安市莲湖区,开学就要念六年级的学生王芮来讲,暑假期间比平常上课要更累一些。她是7月2日正式放的暑假,但是早在6月24号期末考试结束后的三天,即6月27日父母便把她送到了位于西稍门附近的一家补课班。每天从中午一点钟开始上课,一直上到晚上九点钟,数学、语文、英语轮番上。这中间唯有的休息时间就是课间活动和吃下午饭的时候。下午六点钟,身怀二胎的母亲总会和等在补习班门口的众多父母一样,手提一个保温饭盒,准时出现在补习班的楼下。
“孩子的辛苦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呀?!只是我们也没有办法呀。她开学就要上六年级了,明年就要上初中了,若是考不上重点初中,那将来高中和大学更没指望了。你也知道,哪一年清华、北大这些高校在陕西的招生,不是被几大名校给承包了。她们班级里40个孩子,暑假参加补习班的不下30个。我们现在逼着她在暑假里不间断学习,也是想让她不会在将来后悔。”面对记者,王芮的母亲刘静道出了自己的无奈。为了让女儿安心学习,刘静答应等这轮补习结束之后,带她去外边玩玩。
繁重的学习压力之下,聪明的王芮自小便学会了合理规划时间。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她给记者展示了一张自己拟定的作息时间表。这是一张A4纸做成的时间表,表的上半部分是按顺序标号的每天必做事项:早上八点起床,语数英三门课,每门做三页的暑假作业,七月底前完成;每天听写十五分钟的单词;每天口算书一面;每天阅读《史记》故事两则;每天帮爸爸妈妈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每天玩半个小时……表的下面是一列按照上述数字顺序标好的空白表格,每天晚上睡觉前,王芮都会对照着检查一遍,看看自己是否完成了这些任务。若是完成了,就在相应的数字下面画“正”字。
记者看到,相比于其他事项,表格里的“每天玩半个小时”一项下面明显多出一个“正”字。当记者问王芮这是为什么时,小姑娘腼腆地笑了笑,说:“暑假里综艺节目很多,每天总也忍不住会多看几眼。”原来,王芮说自己所谓的玩,大多数时候都是看电视。经常地,为了在午饭时多看一会《奔跑吧,兄弟》,肚子已经吃得饱饱的王芮不得不骗家长说自己还没有吃饱,硬是在电视机前拖了半个小时,将自己喜欢的节目看完,然后着急忙慌地去补课。
事实上,感到压力大的不仅仅是孩子们,还有花费大量精力与时间在孩子身上的家长,这之中甚至包括孩子的爷爷奶奶们。王芮每天早上起来后,奶奶会将早点及时地做好放到饭桌上;之后,爷爷会坐在她旁边辅导功课;吃完午饭,爸爸顶着烈日把她送到补习班,晚上九点再将她接回家。“现在养大一个孩子不容易,得全家人上阵才行。”在王芮家做客的邻居说道。
除了精神上的付出,还有价格不菲的补课班报名费。王芮目前所在的补课班总共有60节课,每节课一个半小时。这前后三周的补课,王芮家总共花费了4200元,而在国企上班的王芮爸爸每个月的工资则为4000元。“就像当年父母教育咱们的一样,再苦再累也不能误了孩子。”80后的王芮爸爸说。
兴趣班,因为兴趣而上?
每逢夏季,李家村万达楼上的补习班便开始火爆起来。张诗月是记者亲戚的孩子,今年读小学二年级,最近正在李家村万达楼上的一家辅导班学习英语。7月18日,在拜访亲戚时记者见到了7岁多的她。
由于很长时间不见,记者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蹦蹦跳跳、活泼好动的时候。谁知这次一进门,便碰到她和自己的妈妈正在“做交易”。张诗月说:“我可不可以弹多长时间的钢琴,就能下楼去找乐乐(她的一个好朋友)玩多长时间。”妈妈则说:“你现在越来越不听话了啊,你弹完之后最多玩半个小时。现在不弹,小心等会爸爸回来后连这点时间都不给你。”最后,谈判的结果以张诗月“哼”了一声进入自己的房间弹钢琴而结束。
问了张诗月的爷爷才知道,这个暑假,诗月的妈妈一口气给她报了3个兴趣班和一个补课班,其中三个兴趣班分别为拉丁舞、钢琴和国际象棋,几乎每一天课程都排得满满的,一直排到8月底,只有周一、周四、周六的上午和周日下午是没有安排的。问起为什么要给孩子报这么多补习班,诗月的妈妈说是今年过年的时候,诗月的爸爸有个同事的孩子参加一个全省绘画大赛,据说拿了奖,一下子让诗月的爸妈着急了。“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吧。小时候就开始落后人家,长大后还怎么追呢?”诗月的妈妈说。
“孩子上完课还要写作业,写完作业又急急忙忙去上兴趣班,作业多的写不过来的时候她哭得很厉害,每天晚上睡觉都在九点左右。”诗月的爷爷看着心疼,每天仍然坚持顶着高温送孙女去上补课班和兴趣班。今年上半年有一部很火的电视剧,名叫《虎妈猫爸》。诗月的爷爷和记者聊起这部剧,小声说他觉得现在诗月的妈妈有点像是这部电视剧里面的“虎妈”——电视剧中一个以严厉管教孩子而出名的角色。“但是我们家诗月比电视剧里那个女主角的女儿茜茜还可怜。人家好歹还有个事事袒护她的‘猫爸’,我们家诗月哪有呀,最先提出让孩子多报些班的就是她爸。”
7月的西安,骄阳似火,爷孙俩人在去上课的路上热得都是满头大汗。爷爷不停地为小孙女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而诗月也很乖地老是让爷爷自己也擦擦。诗月的状况让爷爷总是回忆诗月爸爸小时候在农村时候的乐趣。他说:“那个时候哪有啥作业和压力这么一回事呀,整条巷子都没见过谁参加过什么兴趣班和补习班,都是一群孩子玩来玩去的。”诗月在自己的房间里也“偷偷”跟记者说。“舞蹈班我还有兴趣,可是补课班和钢琴班我一直都不想去。”
“老师,今天别给我留作业好吗,我晚上回家还要拼乐高、看电视、玩游戏……这是每天上完课几乎每个孩子都要跟我讲一遍的话。”张嘉懿是刚考上陕西师范大学的研究生,目前正在一个补习机构里担任临时老师,“咱们碑林区名校多,这边的孩子竞争压力也很大,几乎每个孩子暑假都要补课。每天上完课每个小身板上都挎着个大书包,迈着疲惫的步伐离开,看着他们的背影都觉得好心疼。”
去乡下,梦很美很遥远?
乡村的夏天,是异常宁静的,夜黑之后,村子里便只剩下狗叫声了。若是没有月亮,周围会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这是位于渭南市大荔县黄河岸边一个名为华原的小村镇,它的东边,是一望无际的万亩池塘;它的南边,是开着汽车尚需很长时间才能看到一户人家的农场耕地。对于一个出生成长在城市的孩子来说,没有比这个地方更能亲近自然。
因为老家这边有事,张建华夫妇带着五岁的孙子张泽宸从西安回到了这里。五岁的孩子,对一切都是好奇的。在回老家的汽车上,小小的张泽宸看着外面的景色一会喊一个:“哇,好美呀!”一会又喊一句:“哇,更美啦!”孙子专注又开心的神情逗乐了张建华,他特意开着车又从黄河岸边转了一个大圈。黄河大荔段的对岸是山西永济,那里建有闻名天下的鹳雀楼。天气晴朗的时候,站在黄河这边可以将其看得一清二楚。张建华将车停到最靠近鹳雀楼的河段边,指着对面一口一句给孙子教着唐代诗人王之涣的《登鹳雀楼》:“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孩子还小,不可能懂得诗里面的意思,但站在这里,看着1000多年前古人看到的同样景色,他的心里便渐渐有了学这首诗的乐趣。等回到学校,再读到这首诗,也会比其他孩子更能感觉到其中的韵味。”张建华说。夫妇俩在老家前后待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也是张泽宸最开心的一段时期。白天的时候,他跟着爷爷奶奶在各个街坊邻居和亲戚家转着,晚上则跟着巷子里的孩子一起玩游戏。偶尔爷爷奶奶也会带他去一趟地里或是池塘边。看到路边的蚂蚁群,他会好奇地蹲下来看好久好久。“我们家宸宸(张泽宸的小名)现在胆子慢慢也变大了,他去年回农村的时候,看到一个知了从自己头顶飞过都能吓得哭上半天,其他农村孩子站在旁边哈哈大笑。”张泽宸的奶奶回忆道。
可惜快乐的日子总是有点短暂,办完了乡下的事情,张泽宸又要跟着爷爷奶奶回到西安去了。在那里等着他的,是一个只有90平方米左右的单元楼户型,每天的大多数时间,他都是在那里一个人玩着自己的玩具,间或跟着父母去趟公园。
问起会不会将孩子送到农村过暑假,张泽宸的父亲说有这个意愿,但付诸实施的可能性并不大:“我也是农村长大的,知道农村有很多有趣好玩的地方,也可以让孩子在玩耍的同时学到很多知识。但一方面农村的亲戚已经很少,爸妈也随我们住到了城里,去农村的机会少之又少;另一方面,像宸宸这么大的同龄孩子已经报名参加各种兴趣班了,他要是老去乡下,特长方面相比于其他孩子肯定就差了。你不知道,现在上个重点小学都要很多硬性指标,包括学习成绩和各种才艺。”
虽然经常在媒体上看到有些父母学习西式教育,暑假期间将孩子放到田野乡间或是带着徒步旅行。但王芮、张诗月、张泽宸的父母都表示,竞争如此激烈的情况下,那只是一个梦想,属于极少数的个案。“暑假,还是要抓紧时间利用起来学习的。”他们中的一位父亲说。 (记者 张权伟 实习生 许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