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长歌:著名艺术家阎肃的艺术人生
信仰长歌
——空军政治部文工团创作员、著名艺术家阎肃的艺术人生三部曲之一
阎肃 (图片由郭兴福拍摄)
一颗赤子丹心,一腔热血激情,一身谦恭正气,一支擎天巨笔,一段艺坛传奇……
漫漫人生长路,求索艺术生涯,无论顺境逆境、得意失意,他始终坚守信念不动摇、高歌时代不停歇、修身育德不满足。
这条路认准了,一走就是65个春秋,风风雨雨不回头;这条路走正了,才得功成名就、佳作满仓、赞誉无双。
就在不久前,阎肃,这位人民的艺术家,这位艺坛的领军人,这位为党的事业贡献出毕生心血的时代歌者,因过度劳累倒下了。如今,他沉睡在医院病床上,已经58天。
阎肃睡着了,他的精神却醒着。
9月4日凌晨,睡眼惺忪的阎宇摸起电话。还没放到耳边,听筒里就传来老爸阎肃浑厚的声音:“《胜利与和平》成功了!老爸这次任务完成了!”
几小时前,当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文艺晚会《胜利与和平》的最后一个乐音戛然而止,欢呼和掌声瞬间淹没了整个人民大会堂。一直等候在后台的晚会顾问、核心创作组成员阎肃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抚掌叫好。近半年的呕心沥血,化作此刻辉煌,阎肃忘情地与大家握手拥抱,共庆成功。回家路上,心绪难平的他又拨通了儿子的电话。
“搞过上百台重大文艺演出了,咋还这么激动?”在阎宇看来,父亲有点可笑的孩子气。可他心里也暗自佩服,因为“老头儿这是真爱”。
这份真爱,源自理想、源自忠诚、源自信仰。
一针一线绣红旗
“在党的哺育下,我的人生和艺术才有奇迹。”
一本《共产党宣言》,把阎肃拉进党的怀抱。
那时,阎肃还是一个饱尝战乱之苦、寄读教会学校的茫然少年。读完那本小册子,他的心头阴霾被阳光驱散,立即报名参加了西南团工委青年艺术工作队。
1953年,阎肃如愿以偿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此铁心跟党走,从毛头小伙直至耄耋老人,挺立风云不曾回头,披肝沥胆屡创艺术奇迹。
歌剧《江姐》,当属翘楚。难有一部作品,能撼动它“新中国历史上影响最广、拥趸最多、传唱最久之民族歌剧”的独有地位。其中的《红梅赞》《绣红旗》《春蚕到死丝不断》《五洲人民齐欢笑》,不仅成为上世纪60年代的“流行歌”,时至今日仍是许多人张口就来的曲目。
鲜为人知的是,这不是组织下达的创作任务,而是阎肃对国家前途、党的命运深深思索后的主动作为。
1962年,3年困难时期让许多人心生困惑:新中国该往哪里去?共产党、社会主义到底好不好?阎肃受小说《红岩》启发,决定创作一部正能量的戏,为党而歌,为人民而歌。
那个春天,阎肃在一间不足9平方米的小屋里“闭关”。脑子里,翻滚着自己当年在重庆加入党的外围组织,和老师学长一起罢课、游行、闹学潮的往事;笔尖下,共产党人为了理想信念,面对屠刀不后退、面对酷刑不折腰的故事娓娓道来。短短18天,《江姐》剧本一气呵成。
经过两年多的打磨、排演,1964年,《江姐》一上舞台就火了。一时间,几乎全国的剧团都在排《江姐》,仅在上海就有6个剧团在同一时段同城演出。电台里教唱的是《江姐》,小孩儿背心上印的是红梅,理发店剪的是“江姐发式”,就连剧中江姐的蓝旗袍、红毛衣、白围巾,也成为姑娘们眼中最时尚的装扮。
时隔半个世纪,时尚再次轮回,传奇还在延续。
自2007年作为国家大剧院首演节目至今,第五次复排重演的歌剧《江姐》已在全国各地演出100余场。这个冬日,天府之国暖流涌动,第五代“江姐”们开始新一轮巡演。以江姐为代表的老一辈共产党员形象,不仅没有被人们所遗忘,反而成为紧迫的现实呼唤。
著名军旅作家王树增曾这样谈及心中的阎老:“半个世纪之前,阎老擎出一面红旗,此后,他用毕生的心血来绣,一针一线,一生一世。”
65年来,在阎肃无数的荣誉中,他最为珍视的就是“优秀共产党员”。
把对党、对国家、对人民的深情厚谊著成光彩夺目的锦绣华章,把中华民族最珍贵的精神宝藏化作永不过时的经典,这就是“优秀共产党员”阎肃绣出的最鲜艳的红旗。
一生一曲咏忠诚
“对党,我要感恩一生一世,更要回报一生一世。”
“阎肃太累了!”说到病重的老搭档,歌剧《江姐》的曲作者之一姜春阳老泪朦胧。
就在两个多月前的一次通话中,姜春阳还劝说阎肃:“老伙计,你悠着点!”
阎肃回答:“我还得干!”
85岁高龄了,还在工作。有人翘大拇指表达敬意,也有人暗地议论指摘。对此,阎肃从来是一笑了之。只有他明白,一切只为一句郑重的承诺。
1964年11月的一天晚上,被《江姐》深深感动的毛泽东,在中南海单独接见了阎肃。一番鼓励后,毛主席送给阎肃一套《毛泽东选集》。阎肃则坚定表态:“我一定好好努力!”
这7个字,看似脱口而出,实则源自心底。
半个世纪以来,每当翻开这套《毛泽东选集》,阎肃就会在内心感慨:“如果没有党的思想引领,一个从旧社会历经坎坷走过来的人,就会迷失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我这一生的命运就会重新改写;如果没有党的培养,我一个才疏学浅的青年学生,就不可能成长为党的光荣的文艺战士;如果没有党的关怀,一个老文艺工作者‘浑身都是铁,能打几颗钉’,我就更不可能获得这么高的待遇、这么多的荣誉。”
怎么努力?阎肃用行动作答——多干,敢干,实干!
在阎肃笔下,《红灯照》《忆娘》《胶东三菊》《飞姑娘》《红色娘子军》等一部又一部红色剧作喷薄而出,一个又一个像江姐那样的红色英魂走进人民心间。
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东欧剧变,苏联解体,国际风云变幻。1991年,为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70周年,阎肃执笔创作歌剧《党的女儿》。有人劝说,这个时候来写这样的剧本可要慎重。阎肃说:“我们的党为什么能面对风云不变色?就是因为我们有坚定正确的理想信念。这戏我写定了!”
又是一个18天,阎肃3天1场戏,再创新时期中国原创歌剧的奇迹!
“对党,我要感恩一生一世,更要回报一生一世。”阎肃如是说。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1984年以来,《祖国颂》《回归颂》《长征颂》《为了正义与和平》《八一军旗红》《我们万众一心》《我们的旗帜》《人民军队忠于党》等100多场党和国家、军队重大文艺活动,他都是顾问主创;先后参与策划了21届央视“春晚”、24届双拥晚会和7届全军文艺会演,深受观众喜爱。
新中国成立60周年之际,大型音乐舞蹈史诗《复兴之路》成为当时中国文艺舞台上的一大胜景。79岁高龄的阎肃领衔文学部主任,“一路发烧般地”倾情创作,却始终热度不减,精度不减。一首名为《我的家园》的小诗,作为这台大制作的“起始音”,贵在赤子之心,情真意切:“山弯弯,水弯弯,田垄望无边;笑甜甜,泪甜甜,一年又一年;燕子飞,蜜蜂唱,坡前柳如烟;风暖暖,梦暖暖,这是我家园;最难忘,最难忘,妈妈脸上又见皱纹添。哦,这是我的家园。”
党的文艺事业,是阎肃躬耕一生的“美丽家园”。
今年7月,印青接到紧急任务,为电影《百团大战》创作音乐。诸曲俱备,还欠一首提气点题的片尾曲,印青脑海中的作者只有一个名字——阎肃。但印青很是犹豫。他知道,纪念抗战胜利的晚会排演迫在眉睫,一场场创作研讨会通宵达旦,85岁的老人已经很疲累了。硬着头皮打个电话过去,那头的阎肃却没有半点迟疑:“这是大事,这得干!”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只争朝夕。一忙起来,阎肃就忘了自己的年龄。仅仅3天后,印青的手机收到短信,一首《丹心拥朝晖》成就电影《百团大战》的剧魂,也倾吐词人衷肠心曲——
抒肝胆,聚风雷,问人生能几回?写青史,铸丰碑,至今澎湃赞军威!
一词一句为军吟
“创作军歌,我是被时代推着、责任推着,也是感情在推着。”
“哪有那许多相思眼泪,哪有那许多离别柔肠,当我们勇敢地踏上战场,胸膛里喷涌的是雷,是火,是钢!哪有那许多哀怨惆怅,哪有那许多痛苦忧伤,当我们呐喊着冲上阵地,眼睛里飞舞的是旗,是血,是枪!”
雷、火、钢,旗、血、枪。若非对军旅有切身体味,若非对军人有深层理解,胸臆中绝不会生发出如此磅礴大气的英雄气象。
阎肃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找到了人民军队之魂——
1952年,阎肃随西南团工委青年艺术工作队到朝鲜慰问参战部队。翻过一座大山时,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山冈上,志愿军战士的墓碑一座挨着一座,一片连着一片,所有的墓碑都朝着祖国的方向。
阎肃在风雪边关里找到了热血军人之魂——
1964年,为了创作歌剧《雪域风云》,阎肃一路跋涉在青藏高原采风。在唐古拉山口,面对颧骨上顶着“高原红”、眼睛患了雪盲、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一呆就是几年的兵站士兵,已感觉“死去活来”的他肃然起敬。
阎肃在祖国蓝天上找到了铿锵军歌之魂——
1958年,阎肃在广东航空兵某部下连当兵。1年多后,当他成为一名合格的机务战士时,也终于从出神地望向天空、期待战机安全返航的机械师眼中获得了灵感,写出了军歌《我爱祖国的蓝天》。
……
融进了连队,读懂了英雄,爱上了蓝天。一辈子穿军装,就成了阎肃不悔的志向;一辈子为兵服务,就成了阎肃笃行的天职。
“创作军歌,我是被时代推着、责任推着,也是感情在推着。”在他的等身著作中,1000多首歌曲三分之二以上是军旅题材;空军的所有部队,都留下了他爽朗的笑和惦念的心。
央视《军营大拜年》节目制片人卫晨霞见证:“阎老一到军营就激情燃烧,一见士兵就变老顽童。”他写的“师歌”“团歌”“连歌”不计其数,甚至一个山沟仓库请他写首“库歌”,他也不推辞。他喜欢和官兵聊天,家长里短、时尚话题,他聊得妙趣横生、眉飞色舞,战士们听得津津有味、捧腹大笑。每当这时,阎肃两眼一眯,得意地炫耀:“瞧,他们是真喜欢我!”
年逾八旬,老腿下蹲很是不便,同志们都劝:“阎老就甭下部队了。”阎肃说:“带个坐便器,我照样能走!”近些年,重大文艺创作让阎肃分身乏术,但写军歌、赞英雄,他从不停笔。
2012年,空政文工团创排试飞员题材的歌剧《守望长空》,阎肃积极参与策划,还亲自创作了主题曲《蓝天行》;2013年,总政治部举办“强军战歌演唱会”,阎肃和印青的联袂合作《当兵前的那个晚上》,成为召唤青年人从军报国的当代青春励志歌;2014年至今,空军政治部组织所有专业力量投入“空天之歌”的创作,阎肃一个人就写了五六首。就在突发大面积脑梗、转入重症监护室的前一天,阎肃还在为文工团的年轻创作员修改作品,还记挂着歌剧《守望长空》的首演。
——“守不好自己的战位,还当个什么兵!”
——“争取活到100岁,我再写红歌15年!”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要拼命回报部队、回报官兵!”
言犹在耳,声声动人心;信仰长歌,歌声永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