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织
左手的拇指和中指指腹轻轻相抵,固定住已完成的织物,从线团延伸而出的宝蓝色毛线则挂绕在高高撑起的食指上。右手捻着银色棒针,姐姐胖胖的手腕和短短的指头,随着无声的节拍毫无缝隙地紧密配合,持续重复着小幅度的旋转推拉。
暖黄色的灯光下,闪着细碎银星的针尖从已完成的、锁链般的编织边缘挑出一只微小的耳,串上一环尚未钩织的毛线,再轻轻掏出。一穿一旋,一钩一拉,一个小小的绳结缠进下一个小小的绳结,循环往复成绵密的网。她停下手上的工作转过头,用带点骄傲和淘气的口吻对外甥女说:“小媛,不要再用钉板了。”
爱的构造与编织如此相似,却与最初的手工毛线编织不是那么相关。想象在春暖花开的时节,牧羊人坐在树荫下、石头上,一边看着徜徉在草原上的羊群,一边将牠们先前换下并经过曝晒的羊毛搓捻揉绞成线,再顺手拿起身边的小树枝辅助编织。
于一次次地穿梭旋绕后完成一件件可供保暖的织品,据说,这就是手工毛线编织的最初样貌。这样的活动或许可以显现人们对于自然赐予之物的珍惜善待,但当天候冷凉之际,牧羊人披上和朝夕共处的牲畜同样的色泽和触感的织品时,心里的感受肯定也会有些变化吧。
姐姐的双手欢快地忙碌着,左手上的织物从寥寥数排的绳结发展为一个长条状的平面,经过调整挑钩串套的距离和次数,就能让长条形织物上循环排列出不同的编织花样。她说儿子看见自己的姐姐在为男朋友织围巾,心里突然觉得很落寞,做妈妈的只好答应也织一条围巾给他。
十六岁的小媛坐在一旁,左手扶着钉板,右手拉着浅绿色毛线,在两根钉着钉子的长木条间画出连续不断的W字,上下两层相互交叉,再小心翼翼地用带着弯钩的针尖挑起下层的毛线,一钉子一钉子往上套挂。她正在编织人生的第一张情网,笑意将泛红的脸颊堆得丰润圆满,洁白的虎牙在嘴角闪着星光。她甜甜地说:“妈妈你很烦。”连睫毛微颤的姿态都像在轻声笑着。(摘编自台湾联合报 作者:杨雅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