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的轮椅
老伴徐丽丽走了快半年了,但我一直将她生前乘坐的最后一把轮椅放在我的床前,经常看着它,有时还会在上面坐坐,似乎又看到她的面容,听到她坐在上面同我说笑的声音。
由于女性的特殊原因,加之多年糖尿病的累积,老伴年满60岁后曾经多次骨折,在国内外数度手术,行动逐渐不便。开始阶段,还能坚强地拄着手杖行走,再后来不得不靠双拐帮助,但却坚持不让我为她购买轮椅,担心我为她受累。2002年,我未经她的同意,“自主地”买了一辆轮椅回家,她虽然有些磌怪,骂我“瞎花钱”,但还是接受了,加之有时让两个幼小的孙女“搭便车”去附近的公园散步,路上一同说笑,享受天伦之乐,她慢慢地感到轮椅的不可或缺。2009年她第四次摔跤后,便无轮椅就寸步难行,行动只能依靠我的帮助。自那以后,她坦然地接受我的推行,还不愿意其他人插手,逢人便说我是她的“专职司机”。
轮椅,是老伴出行的必备工具,也是我锻炼身体的良好器材。一年四季,只要不是雨雪天气,我们都会由轮椅做伴,去商店采买,去探亲访友,去公园漫步,抑或只在院中换空气、晒太阳,自感乐在其中。我曾多次对老伴说过,她至少可以帮我多活五年,因为推轮椅使我的血象有了明显的好转。
我们还多次带着轮椅,到一些地方去旅游,陶冶性情,领略祖国的大好河山。根据我的不完整回忆,2009年到2014年间,我们和轮椅一起,去过我的老家江苏淮安探望那时还健在的父母,还以旅游者的身份去过广西南宁和巴马、云南昆明、河南郑州和云台山、河北北戴河、山西大同、山东威海、青海西宁和青海湖、海南三亚、安徽安庆和黄山、广东珠海,以及香港、澳门、台湾,还游览了莫斯科和圣彼得堡。
沿途,轮椅可出入的地方我们一同进出,有困难的地方我们则在外面看风景,非常自得其乐,感受良多。作为年届耄耋之年的老人,所到之处,我们看到的是人们和善的目光,领受到的是人们的自觉礼让,听到的是人们赞许的评说,有人甚至把我们誉为“靓丽的风景线”。在去台湾和俄罗斯的旅游途中,因为使用轮椅中表现出的不怕困难、始终情绪饱满、相互体贴、乐观对待人生的表现等缘由,我和老伴两度被团组评选为“模范家庭”,分别获得旅游团组自设的特等奖励。
十数年间,老伴先后用坏了两辆轮椅,现在留在家里的是在2013年换买的第三辆。在第二辆轮椅上,曾经贴满有多家航空公司的托运标签,记载着我们一同旅行的回忆和深情,只因难以再次黏贴,未能按照老伴的意思将之挪移到新换的轮椅上。此外,家里还藏有一把可以推行和随时落座的代步式步行轮椅,以供她锻炼行走时使用,但因她站立困难,使用不多。
老伴离去后,在处理她使用过的各类物品过程中,孩子们几度要我把轮椅处理掉,但我没有理睬,坚持将之保留下来,因为在我看来,这是对老伴最好的纪念和回忆,也是让我坚强面对人生的最大鼓舞和激励。
轮椅,让我更鲜活地看到老伴为人的坚强和品格,让我进一步地感受到老伴对亲人的体贴和深情,还让我更加切实地体会到社会的温暖和文明的底蕴。
我想,我应该将这把轮椅长久地保留在身旁,因为那上面不仅仅寄托有我的深深的哀思。
(摘编自香港《大公报》 文/徐贻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