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笔友
上世纪五十年代,人们远距离联系主要靠写信。有了它,我和两位远隔万里的苏联学生成了笔友。
那时学校的外语课几乎都是学俄语,大、中学生跟苏联朋友通信是时髦的事儿。我上高中,班上已有同学在通信。一天,有人神秘地对我说:“你有封俄文信。”我说不可能。他就拉着我到传达室:是一封印有彩色图案的信,收信人一栏用清秀的俄语写着收信人是我;还在疑惑时,看到发信人一栏写着:“捷尔任斯基城第十九中学十年级A班10号”。我终于明白,对方要在中国寻找对应的学生通信。
她叫娜塔莎,与我同年。父亲是化学工程师,母亲是音乐教师。她学习成绩优异,主要科目都是“5”分,自小在母亲指导下学习钢琴。她知道我喜欢唱歌,便为我搜集了许多很动听的苏联歌曲,有些还是她听音记谱再寄给我的。那时还没有复印,学生只用硬皮练习簿作歌本互相传抄歌曲。谁的歌本有什么好听的新歌,就一传十、十传百地扩散。只需几天,不同学校的学生,都会听到同样的歌声。当中有少数歌曲还没在中国流行,我就成了这些歌曲的首批拥有者和传播者,很受当时同好者的青睐。
几个月后,沿同一途径,我又收到一个男孩子的来信。他叫尤里,爸爸是大学讲师,一家人从列宁格勒迁往爱沙尼亚仅三年。家住市郊,离波罗的海不远。夏天他们一家人喜欢到海边摄影、钓鱼和游泳。他后来寄过几本黑白摄影画册给我,当中有部分还是他爸爸的作品。其中一册我特别喜欢,它带给我很多遐想,我至今还珍藏着。它图文并茂地介绍了塔林夏季漫长的白昼,波罗的海一天不同时段的景色。
那时去苏联旅行,只能跟团,我和四个年轻人却不完全按行程,趁傍晚当地导游下班,从列宁格勒西北出发,僱车开一个多小时,再走两小时的路,深夜来到波罗的海边。为的就是欣赏白夜海面的美丽,实现多年的心愿。在一个陌生的国家,只凭一幅不详细的地图,深夜到人迹罕至的地方,严格来说,这已不是旅行,而是探险了。
后来我还去过莫斯科、列宁格勒、基辅。一个人漫步街头,和当地市民聊天,了解他们的生活。回澳门后我用几天时间写了“游苏散记”,还附上十多张照片。续到1966年,通信陪伴我们从少年到成年。虽然后来我们的通信戛然而止了。但我相信,有多年互相了解的基础,大家会明白一切——友谊永存我们心中。(记者:曾国坚,文章摘自《澳门日报》)